主帅被斩首,大旗随后也被李正一刀砍倒,叛军的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了。
兵败如山倒,本就乱了阵型的叛军,此时更是溃不成军,丢枪弃甲的向后逃命。
潼关大军乘胜追击,一路斩杀叛军,直到夕阳西下才收兵回营。
夜色初临,帅府正堂灯火通明。
众将披甲未解,齐聚一堂,对白日战事进行激烈复盘。
争论声辩驳声此起彼伏,烛火摇曳中映照出一张张激昂的面庞。
复盘结束后,已被长安调至负责后勤的张彪朗声道:“此役斩杀叛军三万余人,俘虏一万余人,另缴获兵器无数,虽然辎重粮草的数量不多,但也彻底解了潼关之困!”
王猛也紧随其后,“崔乾佑那老贼自信满满的来了,还打量着要围困死咱们,如今被挂在城头上!哈哈!”
当崔乾佑的首级被挂在潼关城头时,城中的军民无不欢呼雀跃,更有甚者跪地痛哭。
闻言众人都看向一旁默默垂泪的韩尚德,此人追随老元帅数十年,如今看到崔贼身首异处,更是激动到不能自已。
韩尚德哽咽道:“老帅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了......”
围困的叛军被消灭,叛将也被枭首示众,告慰了那些惨死在灵宝山谷中的将士们,潼关城上笼罩的阴云和哀泣,似乎终于褪去了。
夜色渐浓,帅府内的喧嚣渐渐平息。
长安起身走到案前,众将不约而同地肃立待命。
“此战大捷,全赖将士用命,”她提笔蘸墨,铺开奏章,“本将即刻上书朝廷,为所有有功将士请功。”
何存志趋步上前,低声道:“将军,灵宝之败......”
潼关是保住了,还成功的消灭了来犯叛军,但并不意味着灵宝的惨败就能揭过不提了。
如今站在正堂内的,几乎都是长安的亲兵了,何存志说话也少了顾忌,“朝廷对灵宝惨败的问罪一直未到,不知道是圣人西狩后太乱没顾上,还是......还是等着给咱们秋后算账的。”
怕就怕,朝廷担忧他们军功太盛,用灵宝惨败来压制这次潼关大捷。
按照朝廷和圣人的德行,在座诸人都没觉得这是何存志多思多虑了。
长安的笔锋不停,墨迹在宣纸上蜿蜒,“灵宝之败,罪在杨相国刚愎自用,胡乱指挥贻误军机,如今相国已死,朝廷若要问罪,难道要向我们这些死守潼关的将士们问罪?”
她将笔重重搁在砚台上,墨点溅上奏章,“十万将士血染灵宝,合该朝廷给我们一个交代!老元帅战死沙场,难道不该有个说法?”
堂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诸位要清楚,我们守住的不只是潼关,更是这后面的半壁江山。”
“潼关的战报不仅要写,还要写得堂堂正正。”
她重新提笔,在“潼关守将长安”之后,又添一行小字,“并祭灵宝十万将士英魂”。
长安看向李正,“将此份战报重新抄录数份,张贴于沿途各驿馆各县衙门前,一路贴到政事堂门前。”
李正朗声道:“末将遵命!”
“王猛,”长安继续吩咐,“降卒编入劳役营,修补城墙,若有愿投诚者,需严加甄别。”
潼关战报再一次明晃晃的进了京城,那张贴在政事堂门前的抄本,被往来官员翻看得边角起了毛边。
全歼叛军崔乾佑几个朱笔大字,像一团烈火烧得留守京城的文武心头滚烫。
自灵宝之败后,朝廷久陷丧师失地的阴霾,这等酣畅淋漓的大捷已是久违。
圣人西狩后尚且勉力支撑的中书省内,几位坐镇中枢的官员围着战报,指尖在落款的长安二字上反复摩挲。
先前的潼关守卫大捷,包括潼关军来京中高门大户筹粮,都让长安一战成名,从名不见经传的潼关守军,成为赫赫威名的女将军。
而今一战力斩崔贼于马下,彻底消灭了数万叛军,更是让长安之名响彻寰宇。
这下子,朝廷从上到下,谁也别再想装作不知道了。
许是因武皇开过女子临朝的先例,又历经数次公主争权和后宫涉政之事,这煌煌大唐早已见惯了风云。
如今不过出了一位能征善战的女将军,朝臣们面面相觑之余,竟也觉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户部侍郎率先打破沉默,“此前只闻潼关有位女将守城,却没想到竟有这般雷霆手段,崔贼拥兵数万,又占尽地利,她能一战歼之,这份胆识谋略,便是寻常将领也难及啊!”
“可她终究是......”门下给事中欲言又止,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都做无言状,满座寂然。
女子之身为将不算什么,开国之时尚有平阳昭公主率娘子军征战四方。
可关键是如今这位战功卓着的将军,身份有些讳莫如深,事涉宫闱,众人不好明说。
最终几人商议半晌,决定由中书令牵头,联名给远在蜀地的玄宗写了封奏折,请求示下。
中书令在奏章中写得格外谨慎,“臣等查实,潼关守将长安,实为前太子瑛之遗孤,今立不世之功,然其身份特殊,恩赏之仪关乎国本,伏惟圣断。”
这封密奏随着潼关捷报一同被送往蜀中行在。
知晓内情之人不免暗自揣测,当玄宗看到这份奏章时,是会为嫡亲孙女成为国之栋梁而欣慰,还是会为昔日冤死的亲子之女手握重兵而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