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指着羊圈里一只膘肥体壮的绵羊，扭头对身边那位脸庞被高原阳光和风霜雕刻出深刻纹理的牧民说：“老乡，就要这只了，多少钱？”
牧民不说话，只是伸出两根粗糙的手指，然后摊开手掌，示意只收现金。
林帆一愣，随即失笑。
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信号时有时无，移动支付确实还没能完全覆盖。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他身后的两位女助理，小李和小王，也面面相觑，她们身上更不可能带几千块的现金。
“稍等。”林帆没有丝毫慌乱，他走到越野车旁，拿出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他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小张，带两千块现金到牧场这边来，快点。”
牧民只是静静地倚着栅栏，眼神平静地看着远方的雪山，仿佛对这笔生意成与不成都不甚在意。
这种从容，反倒让林帆高看了一眼。
小李凑到林帆身边，小声担忧道：“林总，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
林帆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
他看着那位牧民，语气笃定：“他不会。”
没过十分钟，一辆黑色的普拉多卷着尘土疾驰而来，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作训服、体格健硕的保安队长小张快步走到林帆面前，双手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
林帆抽出二十张崭新的钞票，递给牧民：“老乡，点点。”
牧民接过钱，用沾满草屑的手指一张张捻过，确认无误后，他脸上那刀刻般的皱纹才舒展开一丝笑意。
他二话不说，翻身跃入羊圈，绳索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套住了林帆先前看中的那只大羊。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小王看着那只被拽出羊圈，四蹄乱蹬、咩咩直叫的肥羊，由衷地赞叹：“林总，您眼光真好，这羊看着就壮实。”
林帆满意地点点头，付了钱，交易完成。
他亲自上前，想牵着羊往营地的方向走。
可那羊似乎认生，任凭林帆怎么拉拽，四只蹄子就像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还梗着脖子跟他较劲。
林帆试了几下，不禁莞尔。
他倒不是没力气，只是觉得跟一只羊这么耗着有点滑稽。
他再次拿起卫星电话，还没开口，刚才送钱来的保安队长小张已经心领神会，立刻又从车上叫下来一个同伴。
两个身手矫健的保安，一个抱住羊头，一个抬起羊腿，像抬一件重物似的，轻松地将那只一百多斤重的大羊架了起来。
绵羊在他们手中，挣扎的力道显得微不足道。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抬着羊，往河边的营地走去。
营地旁，贾明亮正对着一池碧水唉声叹气。
他花大价钱置办的全套顶级钓具摆了一地，可鱼护里却空空如也。
高原的鱼似乎比平原的更有骨气，任他换了七八种饵料，浮漂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他正郁闷着，一抬头就看见林帆他们抬着一只活羊回来了，那阵仗让他目瞪口呆。
“老林，你这是……打劫了牧民的羊圈？”贾明亮放下鱼竿，迎了上去。
“什么话，这是我花钱买的。”林帆拍了拍羊背，豪气干云地宣布，“晚上给你露一手，咱们搞个烤全羊！”
贾明亮上下打量着那只羊，又看了看他们几个人，咂舌道：“这么大一只，就咱们几个人，吃得完吗？太浪费了吧。”
林帆没理会他的问题，反而指了指他空空如也的鱼护，明知故问：“你这边战况如何啊，贾大钓手？”
提到这个，贾明亮的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钓鱼，钓的是一种心境，一种与自然的交流。这是一种需要极大耐心的运动，岂能用鱼获多少来衡量？”
林帆被他这副故作深沉的样子逗乐了，直接搬了个折叠椅在他旁边坐下，悠悠地说道：“行了行了，别给我上课了。我看你就是典型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贾明亮的痛处。
他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争辩：“你懂什么！这高原的鱼跟别处不一样，水冷，鱼的活性低，本来就难钓！”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行动上的矮子”，贾明亮憋着一股劲，重新挂饵、抛竿，眼睛死死地盯着浮漂，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边林帆的两个保安已经动作麻利地将羊处理干净，用铁钎穿好，连烧烤的炭火都生起来了，贾明亮这边才好不容易钓上来五条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
更让他郁闷的是，营地那边的保安小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一个大网兜去了下游的浅滩，在几块大石头后面一通操作，回来的时候，网兜里赫然装着十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每一条都比他钓的加起来还重。
贾明亮看着那些在水桶里翻腾的鱼，再看看自己鱼护里那几条可怜的小鱼苗，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顶级鱼竿。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那套“心境论”再也说不出口了。
回到营地，林帆正摆弄着一个看起来颇为专业的便携式烧烤炉。
贾明亮也认命了，钓不上鱼，总得干点活，于是主动上前帮忙。
“这玩意儿火力够吗？”贾明亮一边递木炭，一边问。
“放心，绝对够劲。”林帆熟练地调整着通风口，火苗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贾明亮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在西疆这边玩火可得小心。我听说这边防火要求特别严，尤其是在林区和草场，私自生火被抓到，罚得可不轻。”
林帆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四周开阔的河滩，说道：“咱们这地方离林区远着呢，没事。再说了，你要是真喜欢这种感觉，干脆就在这儿买套房子，弄个大院子，天天在自家院里烧烤，谁也管不着。”
贾明亮被他这话说得一噎，苦笑道：“你当我是你啊，林大老板。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买别墅？”
林帆没接话，只是专注地看着炉火。
炭火渐渐烧透，发出红亮的光芒，将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营地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青草和河水的味道，混合着木炭燃烧的独特气息。
贾明亮看着那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已经用各种香料腌制入味的整羊，又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专业但尺寸实在算不上大的烧烤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一个看似非常基础但又至关重要的问题盘旋在脑海里，让他不吐不快。
他终于忍不住，指着那庞大的羊身，又指了指那个精巧的炉子，用一种极其困惑的语气开口问道……正当众人被贾明亮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时，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炭火气，早已霸道地飘向了四周。
那凑过来的一家三口，正是被这香味引来的。
为首的男人搓着手，有些局促，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身旁的小女孩却没那么多顾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帆烤炉上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清脆地咽了下口水。
瞬间，烤炉边的笑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这不请自来的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