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法术源头，最早可追溯至上古巫祝。” 苏道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那时未有‘道’之名，先民遇水旱灾祸、鬼魅侵扰，便由巫祝登坛祝祷，以兽骨为符、以血为墨，念诵先民流传的咒文，祈求天地神灵庇佑 —— 这便是符箓之始。后来巫祝之法渐分两支，一支重‘沟通鬼神’，演变为后世符箓派的符、箓、咒、禁；另一支重‘调和身心’，以导引、行气之法强身，便是内丹术的雏形。”
陆明羽托着下巴，好奇道：“那巫祝的符，和咱们现在画的符一样吗？”
“大不相同。” 苏道长笑着摇头，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拓本，上面是刻在甲骨上的符号，“上古巫祝的符多是象形，比如画一道闪电代表雷神，画一只猛虎代表山神，没有‘箓文’—— 所谓箓文，是记录天神名讳、职司的秘文，需得通晓天庭谱系，才能在符上书写，引天神之力。直到先秦方仙道兴起，方士们整合巫祝之法与阴阳五行之说，才让符箓有了‘符为凭证、箓为名录’的规制，比如战国时的‘禹符’，便是最早有箓文雏形的符。”
秦道长这时端着一壶热茶进来，接话道：“方仙道也是丹鼎派的源头。那时方士们认为‘金石不朽’，便以丹砂、黄金为原料，用鼎炉烹煮，欲炼出‘不死之药’—— 这便是外丹术的开端。只是早期外丹多凭经验，不知丹砂含汞、黄金有毒，不少王侯服食后反丧了命，直到汉晋时葛洪着《抱朴子》，才系统整理了外丹之法，分‘金丹’‘仙药’‘黄白’三类，提出‘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的理论，才算让丹鼎派有了典籍依据。”
“这么说，汉晋时符箓和丹鼎就分开了？” 青龙灵攥着玉佩，眼神亮晶晶的。
“算是初分，却未完全割裂。” 苏道长喝了口茶，继续道，“汉时张道陵创正一盟，以‘正一盟威符箓’为核心，能画符驱鬼、治病除灾，是早期符箓派的代表。但正一盟也练‘行气’之法，画符前需‘存想天神’，这便是内丹的基础。同一时期，丹鼎派也用符箓 —— 葛洪在《抱朴子》里提过，炼丹时需在鼎炉四周贴‘镇火符’，防止火势失控，还要念‘祝炉咒’，祈求火神庇佑。可见那时符箓与丹鼎，本就你中有我。”
到了南北朝隋唐，道教形成统一体，法术源流又有了新的变化。秦道长放下茶杯，指着藏书阁墙上的图谱：“那时上清派兴起，重‘存想’‘咽气’，以人身为‘小天地’，主张‘炼神还虚’，这便是内丹术的成熟；灵宝派则重‘斋醮科仪’，将符箓与祭祀结合，画符需行复杂的步罡踏斗之礼，连朱砂的研磨都要择吉日。这两派被纳入道教统一体后，丹鼎派因‘求长生’契合贵族需求，被置于较高层次；符箓派因‘治百姓之灾’，多在民间流传，层次稍低，却也必不可少 —— 比如皇室祭天，需灵宝派的符箓科仪；贵族炼丹，需上清派的内丹辅助。”
“那后来怎么又分开了？” 陆曦问道，他想起白羽教陆明羽的天罡道，似乎与之前的流派都不同。
“唐宋之际，道教统一体瓦解，各派重新分立。” 苏道长叹了口气，“宋代时，正一、上清、灵宝三山符箓鼎峙，符箓术独盛 —— 上至皇室驱邪，下至百姓求雨，皆用符箓，丹鼎派反而式微。直到金元时期，北方兴起全真道，王重阳祖师以‘炼心’为核心，主张‘先修性，后修命’，将内丹术推向顶峰，才让丹鼎派重归主流。也是那时，出现了不少融合性的道派，比如白羽兄传承的天罡道。”
提到天罡道，苏道长眼中多了几分敬意：“天罡道脱胎于全真道的‘守心’之学，却不重高深内丹，反而从外门功夫入手 —— 比如扎马步练‘敛神’，佩静心佩练‘守心’，先让修士稳住心性，再谈法术修炼。这派认为‘心性不坚，纵有高深法术也会走火入魔’，正好补上了符箓、丹鼎两派的短板 —— 符箓派怕画符时心乱出错，丹鼎派怕炼丹时心魔干扰，天罡道的‘守心’之法，恰好能为两派筑基。”
秦道长补充道：“到了如今，法术源流早已不是‘非此即彼’。比如我炼丹时，需用苏道长画的‘清心符’防心魔，苏道长画符时，需服我炼的‘聚气丹’补灵力；陆曦贤侄练内丹稳固根基，既能驱动剑法，也能为符箓引气。这便是白羽兄常说的‘法术无界，唯在一心’—— 不管是符箓的‘借天神之力’，丹鼎的‘炼自身之气’，还是天罡的‘守本心之正’，最终都是为了‘顺天地之道，护苍生之安’。”
陆明羽听得若有所思，摸了摸怀里的静心佩：“这么说，我之前贪多学三派，反倒是丢了根本？”
“正是。” 苏道长点头，“法术源流虽分三脉，核心却都是‘心’—— 符箓需心诚才能引神，丹鼎需心定才能控火，天罡需心坚才能守道。你先把天罡道的‘守心’之法学扎实，日后再学符箓或丹鼎，自然水到渠成。”
几人听得大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