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和村长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眼里都多了几分琢磨。
“去，把王麻子给我带过来！”
王勇对着门外吼了一嗓子，声音在不大的土屋里嗡嗡作响。
没过多久，王麻子就被两个民兵一左一右推搡着，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他看见这架势，特别是苏晚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神立刻开始躲闪。
但脖子却始终梗着。
“看我干啥！那奶粉罐子可不是我偷的，是我在知青点那边的墙根底下捡到的！苏寡妇自己偷了东西心里发虚，不敢认，故意栽赃陷害呢！”
苏晚晚嘴角扯动了一下，冷笑道：
“捡到的？王麻子，我家的锁头前两天才被人撬坏，屋里丢了粮食，还有这个奶粉罐，转过头你就在知青点墙根捡到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敢不敢摸着你那黑心肝说，你之前没因为我没让占着便宜，就一直憋着坏，想找我的麻烦？”
“我没有！你少在那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王麻子提高了音量吼回来，眼睛却四处乱瞟。
就在屋里气氛僵持，王麻子还在嘴硬的时候，陈冬生猛地从苏晚晚背后钻了出来。
他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灰扑扑的布条，像是什么宝贝一样高高举起：
“队长叔叔，村长爷爷！我找到了这个，就在床底下！肯定是那个贼钻到床底下偷奶粉的时候，慌里慌张不小心被床板上的木刺挂破了衣裳，才留下来的。你们快看看王麻子的衣裳，对一对，看看是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
唰！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如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王麻子身上。
王麻子瞬间僵住。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被巨大的惊慌填满。
一跺脚，转身就想往门外冲：“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你们别想赖我！”
那副屁滚尿流、魂飞魄散的模样，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实际上，那块布条是陈冬生刚刚情急之下，偷偷从自己一条旧裤子上撕下来的，根本不是他留下的。
但王麻子做贼心虚啊，霎时就露了馅。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诈出了真相。
王勇和村长都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勇大手猛地一挥，声如洪钟：“还想跑？给我抓住他！”
两个民兵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人一边，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死死钳住了王麻子的胳膊。
“放开我！放开老子！”
王麻子拼命挣扎，两条腿乱蹬，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们冤枉好人！苏寡妇她……”
王麻子偷东西的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可苏晚晚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却无法落下。
特供奶粉的来源，这才是真正要命的麻烦。
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指尖微微发凉，后背的衣裳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投机倒把或者盗窃的罪名扣下来，她和孩子们就全完了！
聂云飞那边，真的来得及吗？
站在旁边的周卫东，将苏晚晚紧绷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尽收眼底。
他知道这奶粉来路不明，她肯定解释不清。
一股保护欲猛然冲上头顶，他攥紧了拳头，牙关紧咬，几乎就要冲口而出，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就说这奶粉是他想办法弄来的！
至于怎么弄来的……他可以再编，大不了就说是托了省城父母……
就在这千钧一发，周卫东要张嘴的瞬间，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请问，苏婉同志是在这里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干净蓝色干部服，戴着一副斯文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有好几个红彤彤的苹果，格外惹眼。
男人在乱糟糟的院内扫视了一圈，略过王麻子时微微皱了下眉。
最后准确地落在了苏晚晚身上，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是苏婉同志吧？你好，我是县教育局新来的，姓李，叫李建斌。受省城聂云飞同志所托，特地过来看看你和孩子们。”
聂云飞？
苏晚晚彻底愣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李干事看到了地上的奶粉罐和被两个民兵死死按住、还在挣扎的王麻子，眉头微蹙。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了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这罐奶粉？”
他走上前，弯腰捡起那个瘪了一角的奶粉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这是聂云飞同志前段时间特意托我从省城捎回来，给苏婉同志的谢礼，说是给几个孩子补补身体。之前苏婉同志在河边奋不顾身救了聂同志的命，聂同志一直感念在心，总想着要表示感谢。”
他顿了顿，看向目瞪口呆的王勇和村长。
“聂同志考虑到这东西太惹眼，怕给苏同志招来不必要的闲话和麻烦，所以特意嘱咐我，派人送过来的时候不要声张，悄悄给苏婉同志就好。没想到……唉，还是惹出了这样的事端。”
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
苏晚晚浑身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弛了下来。
她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聂云飞……实在聪明，安排得如此周全妥帖。
“不可能，他胡说！这奶粉就是她偷的，肯定是她偷的！”
王麻子被按在地上，像条疯狗一样，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嚷，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周卫东猛地往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苏晚晚完全挡在身后，声音带着怒火：
“王麻子，你闭嘴吧！李干事是县里来的干部，还能跑来替人撒谎不成？你说苏婉同志偷了奶粉，倒是拿出证据来啊！除了这个被你从人家里偷走的奶粉罐，还有什么？”
王麻子被周卫东这连珠炮似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
村长和王勇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李干事的话已经信了十成十。
人家可是县教育局的干部，又是替那位似乎很有背景的聂云飞同志办事，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再看王麻子这做贼心虚、泼皮无赖的样子，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行了！别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带走！”
王勇语气严厉：“把这个偷鸡摸狗的东西给我带回大队部去！偷了人家多少粮食，一样一样给我交代清楚，必须全部还回来！还得给我写深刻检查。先关他五天禁闭，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
两个民兵立刻架起还在骂骂咧咧、奋力挣扎的王麻子，拖死狗一样往外走。
“太好了！抓走坏蛋了！”小霞拍着手，咯咯直笑。
“活该，让他偷我们家的东西！”陈冬生扬起笑脸，骄傲地挺起胸脯。
秋实和小雪也跟着哥哥姐姐一起拍着小手叫好，苏晚晚顿时被孩子们的欢呼声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