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金光善一声凄厉惨叫,周身灵力瞬间溃散,面如金纸,修为尽废!
“母亲!”金子轩骇然惊呼,下意识想上前查探。
金夫人却猛地抬手制止,警告地扫了他一眼。金子轩被她目光所慑,瞬间僵在原地。
随即,金夫人拔出染血的佩剑,转向在场众人,朗声道:
“金光善所作所为,罪大恶极!即刻起,他不再是兰陵金氏宗主!我儿金子轩对此一概不知!
今日,我兰陵金氏愿交出幕后黑手,并献上一半家财,抚慰受害各家!只求各位,念在我儿无辜,放过小儿,给我兰陵金氏一个清理门户、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姿态凛然,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壮士断腕的悲壮,让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温若寒、蓝启仁、蓝曦臣、聂明玦几人目光交汇,心下已有计较。
金氏历史悠久、枝繁叶茂,若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又是一场仙门祸乱,对自家并无太多好处。如今不费吹灰之力,既能处罚祸首,又能得到赔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最终,由实力最强的温若寒开口,声音冰冷威严:
“既如此,看在金夫人深明大义,以及……已故金老宗主的面上,金光善便暂由姑苏蓝氏看管羁押。
待我等共同查清所有涉案人员、厘清暗桩名单之后,再行最终处置!”
这番话既是给了蓝氏面子,也是明确告知百家,此事远未结束,清算才刚刚开始。
聂明玦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霸下嗡鸣渐息,他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蓝启仁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勉力维持着表面的端肃,转头对自家弟子沉声下令:
“将此獠押入禁闭室,严加看管!没有我与曦臣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两名蓝氏执法弟子应声而出,神色冷峻,毫不客气地将烂泥般的金光善从坐席上架起,迅速带离了演武场。
昔日趾高气扬的金氏宗主,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在无数道或鄙夷、或痛恨、或复杂的目光中,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魏无羡撇了撇嘴,凑到蓝忘机耳边低语:
“蓝湛,这下可真是捅破天了。不过,看得真痛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柔软,“你……还好吗?”
蓝忘机微微侧头,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周身冷意缓和了些许,轻轻“嗯”了一声,握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母亲的冤屈终得昭雪,身边又有此人相伴……他心中最后那处荒凉的角落,似乎正在被一点点温暖。
金子轩此时终于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望向母亲,喉咙干涩,艰难唤道:“……母亲。”
金夫人没有看他,目光扫过温、蓝、聂三家,沉声道:
“多谢诸位暂息雷霆之怒。我兰陵金氏,定会全力配合清查,绝不徇私!”
被注视的几人只微微点头,没再言语。
停滞了片刻的天幕再度流转,未来金子轩那句急切的辩解清晰传来:
“……那两人当年已被挫骨扬灰,在下也早已将他们逐出族谱,清理门户……”
演武场上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随即化为复杂又了然的唏嘘。
“竟是……逐出族谱……”
“虽是骇人听闻,但……细想金光善做的那些事,似乎也不意外了。”
“亲生儿子亲自将父亲除名……这在整个仙门历史上,怕也是头一遭吧?”
“可见其罪孽之深,连亲儿子都无法容忍,必须划清界限以求一线生机了……”
议论声窸窸窣窣,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回现世的金子轩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玩味,有同情,有理解,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毕竟,不是谁都有魄力做出如此违背伦常,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决断。
金子轩如遭雷击,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天幕里的自己。
他竟亲手将父亲……逐出族谱?
一股寒意自心底窜起,瞬间冰封四肢百骸。这决绝的方式,远超他所能想象的界限。
未来的自己,究竟是怀揣着何等的绝望与愤怒,才会做出这等彻底否定过往、斩断亲缘的决定?
父亲所为,难道比他此刻所知……还要不堪入目?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金夫人听闻未来儿子竟行此“子逐父”之事,心头先是一惊,随即却是暗松一口气。
幸好……幸好是自己先动了手。这悖伦恶名,这千钧重负,就由她这做母亲的来担吧。
她宁愿自己手上染血,背上恶名,也不愿子轩的清誉与未来,因此染上半分污点。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天幕中蓝影清冷的声音,宣判了最终结果:
“人死,罪未消……所造罪业,自然由血脉相连的后人承担。此乃天地规则,并非逐出族谱就能了结。”
天地规则!血脉承担!
这八字如同最终审判,重重砸下。金子轩身形一晃,脸上血色尽褪。
原来,逐出族谱也无用……有些罪孽,自铸成那一刻,便已深烙血脉,世代相承,非人力可解。
一股深沉的绝望将他淹没。兰陵金氏的未来,莫非真要在这祖辈罪业的泥沼中,步步沉沦?
他看向母亲,只见金夫人紧抿嘴唇,眼中是挥不去的疲惫与一丝认命。
而另一边的江厌离,在听到“血脉相连的后人承担”时,想到自家父母所为,亦是浑身一颤,眼泪无声滑落。
就在众人心绪翻涌、场中一片沉凝之际,天幕中,未来的江厌离带着哭腔的哀求声传来:
“阿澄……道心碎裂,修为尽废,此生都无法再修炼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了云梦江氏三人身上!
那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江晚吟心上。他猛地攥紧了拳,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里瞬间涌上血丝,不甘与愤恨几乎溢出来。
江枫眠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眼底竟掠过一丝释然与尘埃落定的平静。
果然如此……天幕早已揭示江家气运已衰,阿澄有此结局,虽是悲惨,却也算是应了天道,不必再时刻担心那未知的惩罚何时降临了。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儿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阿澄……” 江厌离脸色煞白,忧心忡忡地看向弟弟,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他,声音带着哽咽,“至少……至少你还活着……”
“活着?” 江晚吟猛地甩开她的手,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语气讥讽。
活着?像废人一样活着?他这个好姐姐,可是未来的江氏宗主,自然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失去修为、沦为仙门笑柄的又不是她!她凭什么代替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一股强烈的被背叛感和嫉恨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周围不少人看着江家姐弟这几乎要反目的情形,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未来这一幕上演,现世这对姐弟,怕是再难回到从前了。
一直安静摇扇的聂怀桑,目光从江晚吟狰狞的脸上淡淡扫过,眸底深处一丝冷嘲转瞬即逝。
天幕中,蓝影毫不留情地驳斥了江厌离的哀求,带着为父辈讨还公道的锐气,让现世的魏无羡心头一热。
他忍不住蹭到蓝忘机怀里,眉眼弯起,带着藏不住的骄傲与动容,低声道:
“蓝湛,你听见没?咱儿子真好!知道心疼我这个当爹的!”
蓝忘机垂眸看他,目光柔和。他望了眼蓝影那与魏无羡极为相似、此刻却布满寒霜的眉眼,眼中浮现一丝暖意,轻声回应:“魏婴很好。”
他的魏婴,至情至性,值得所有人真心相待。孩子们定是很爱魏婴这个爹爹,才会如此维护。
紧接着,蓝允揭露了更惊人的事实,江厌离因获得洗髓丹,才踏上仙途,言语中隐含警告之意,让江厌离不要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洗髓丹!即便没见过,也能从天幕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是何种逆天的存在。
无数道灼热的目光猛地射向现世的魏无羡!
连原本沉浸在悲痛无措中的江厌离,此刻看向魏无羡的目光里,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微弱的期待。
魏无羡被这四面八方如狼似虎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连连摆手,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喂喂喂!都别看我!洗髓丹?我可没听说过,更没有这个东西!未来的我能弄出来,现在的我可不会!”
蓝忘机感受到众人的贪婪与觊觎,周身气息一冷,将魏无羡往自己身边揽得更紧,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
在那清冽含威的目光逼视下,许多人心头一凛,讪讪地收回了视线,不敢再造次。
最终,蓝允那斩钉截铁的声音,诠释了这场因果:
“……你们父辈造下的滔天罪业,早已浸染家族血脉气运。修为受阻,血脉凋零,正是你们这些后人必须世代偿还的因果,直到先祖罪孽彻底清除为止!此乃天地至理,无人可以例外。”
演武场一片寂静。
众人听着这天幕最终的宣判,看着面如死灰的金子轩和茫然落泪的江厌离,心中无不凛然。天道轮回,竟严苛至此!金江两家,气运已绝!
许多人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定要离这两家远一些,再远一些,以免被那滔天罪业牵连,无辜殃及。
这仙门格局,经此一事,怕是要彻底改写了。
天幕之上,但见蓝影广袖轻拂,金子轩与江厌离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只余下他与蓝允,以及面色平静的聂怀桑。
这般举重若轻的神通,看得现世众人心头又是一惊,艳羡至极。
魏无羡却全然不在意这些,他靠在蓝忘机身上,下巴微扬,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意与欢喜:
“蓝湛,你瞧咱们这两个儿子!小影沉稳持重,处事冷静,像你!”
他眼眸一转,笑意更深,“小允嘛,瞧着是活泼些,可你听方才他那番话,正事面前气势十足,道理分明,半点不含糊,这脾气……哼,肯定是随了我!”
他自顾自地给两个孩子分派着性子来源,越说越是眉飞色舞,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蓝忘机静静听着他絮叨,清冷的眸子里暖意流转,如春雪初融。他微微点头,声音低沉而肯定:
“嗯,像你。”
他所言,并非仅是附和。小允的跳脱灵秀固然神似魏婴,而小影那沉稳之下护短的锐利,何尝不也是承自眼前这人骨子里的执着与重情?
孩子们很好,都很好。他们身上,都有着魏婴的影子,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满足与安宁。
两人相视一笑,周身弥漫着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温情脉脉。
一直留意着他们的聂怀桑连连摇头,以扇掩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待那两人离去,蓝影这才好奇地转向聂怀桑:
“怀桑叔叔,这两人不是在不夜天围剿那年就已经和离了吗?怎么如今又凑到一处了?”
聂怀桑摇着折扇,闻言轻轻叹息:
“谁知道呢,想必是同病相怜吧。别忘了,他们还有个儿子呢。那孩子留在金家,被金子轩教养得倒是不错,只可惜……生错了家族,被祖辈留下的罪业牵连,道途也是有限。”
蓝影与蓝允闻言,皆是微微点头,不再多问。
聂怀桑神色间却染上一丝忧虑。他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问道:
“说起罪业……我大哥,还有曦臣哥,当年也都深陷其中。尤其是曦臣哥,更是成了金光瑶最大的助力。不知他们二人的罪业,又该如何消解?”
蓝允闻言神色稍缓,语气平和了几分:
“怀桑叔叔不必过于忧心。聂大伯与我大伯如今都是化神修为,越到后面修炼确实会越发艰难。但他们毕竟不是主谋,再说……”
他微微一笑:“如今他们已拥有三千年寿元,来日方长。只要日后多行善事,积累功德,总能慢慢抵消过往罪业。天道至公,却也留有一线生机。”
聂怀桑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如此我便放心了。”
蓝影此时也开口道:“爹爹曾说,二位伯父当年也是受人蒙蔽,本质并非恶人。只要诚心改过,天道自有明鉴。”
这时,蓝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说起来,怀桑叔叔,爹爹和父亲出关已有几日了,你们不聚一下吗?你要是再不去,父亲估计又带着爹爹不知去哪过二人世界了。”
聂怀桑“啪”地合上折扇,摇头失笑:
“你父亲这醋劲,当真是一点都没变。上次我想找你爹爹喝点小酒,结果你父亲直接把人带走,去巡视什么新发现的秘境,一去就是三个月。”
蓝允也忍不住笑起来:
“可不是嘛!有一次我想找爹爹讨教几个符咒问题,父亲直接给了我一本古籍,说自己看,然后就带着爹爹云游去了。”
一直安静品茶的蓝影抬眼瞥了弟弟一眼,淡淡开口:
“你上次在父亲面前说爹爹傻,被罚抄的符咒大全可都抄完了?”
蓝允顿时垮下脸来,无奈地摆摆手:
“阿影,你别提了。父亲也太霸道了,就是想支开我,霸占着爹爹不放。我这不是就想和爹爹玩闹一下嘛......”
聂怀桑被他们兄弟俩的对话逗得哈哈大笑,方才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天幕中这后续的对话,信息量丝毫不比先前少,再次在现世掀起了波澜。
“和离?!”
“未来的金家江家,这算是彻底掰了?”
“意料之中。两家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联姻之谊?不过是互相拖累罢了。”
未来的金江联姻,竟也以破裂告终,这无疑给两家本就灰暗的未来,又添上了一笔阴霾。
现世的金子轩与江厌离,几乎是同时僵住。
金子轩脸上血色尚未恢复,虽然又添一层难堪,心底却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江厌离,却见对方也正仓惶地看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一个隐含嫌弃,一个满目哀切。
金夫人心中却是念头飞转。和离了?也好!从和离时间来看,这段婚姻并未持续太久。
江家未来也是泥菩萨过江,江厌离虽成了宗主,可江家气运已衰,尽早切割,对子轩、对金家未必是坏事。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江枫眠,轻嗤了一声。
江枫眠重重叹了口气,合上双眼。连最后一点姻亲纽带也断了,云梦江氏,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而江晚吟,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嘴角竟勾起一抹扭曲的冷笑。
哈!和离!他那好姐姐,未来不是能耐吗?不是当了宗主吗?结果呢?连婚姻都保不住!一股莫名的畅快感涌上心头,好似这样就能抵消一些他失去修为、失去宗主之位的痛苦与不甘。
然而,天幕中聂怀桑接下来的话,勾回了众人复杂的思绪——两人的儿子,被金子轩教养得不错,却被祖辈罪业牵连,道途有限。
金子轩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江厌离却愕然抬头,似乎对那未来的孩子生出一丝怜惜。
金夫人也是一怔,心底涌起一股酸涩与无力感。照天幕这样说,子轩以后无论和谁有了孩子,岂不是都要受到牵连?
众人闻言,也是一阵低低的叹息。
“作孽啊……这孩子何其无辜,生在这样的人家。”
“天赋再好,教养再佳,也抵不过血脉里带的因果。”
“经此一事,往后仙门之中,谁还敢与金江两家联姻?只怕避之唯恐不及啊!”
这未来子嗣的处境,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金江两家心中尚存的一丝侥幸。以后金家两家的婚配,恐怕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