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落……
这个听起来轻飘飘且无关紧要的名字,却在姜墨的脑海中,引发了一声嗡鸣。
虽说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难以寻觅其由来,但姜墨却能从中找到些许熟悉,熟悉到他似乎都要认为自己,真的认识这么一位名叫苏落落的女孩。
奈何如今他认识到的所有线索与现实,都在告诉他,苏落落只是个被虚构出来的存在。
在她尚未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她尚且都还不足以被称之为人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消失。
“师弟,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愣愣出神的姜墨被唤醒后,连忙说道,“我是在想,如果师兄的这位表妹能顺利降生到这个世界的话,想来应该会和她的外婆,长得很像吧!”
许云择笑了笑说:“呵呵,我爷爷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到这里,久别重逢的闲聊也就将迎来尾声。
直至最后,姜墨犹豫再三地,最后还是决定把江盼情也在这里的事情告诉许云择。
“这最后……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告知师兄。”
“师弟请说。”
姜墨似是为了藏起表情里的尴尬,便侧过脸,看向了舞台的方向,轻声说道:“江师姐也在这里,师兄若是有意与之见上一面,可以去我先前所在的看台找她……”
虽是面朝舞台,但姜墨也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许云择的神情。
而很明显,许云择现在是在发愣。
姜墨并未主动点破,而是给予了许云择更多的考虑时间。
其实有很多话,是并不需要讲得太明白的。
江盼情多年来的原地踏步,和许云择的平步青云,已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如今度过了渐行渐远的阶段,沦落为了两个世界的人,甚至江盼情现在可能都还不如白芷苓,至少后者始终都紧追在师父的身后。
自从江盼情和许云择历经诀别后,姜墨便认为这两人,此生再难终成眷属。
就像江盼情当初所担忧那样,假如她从许云择的家里搬了出来,那么她就再也无法与许云择产生任何交集。
毕竟这段感情的起始,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且不说许云择,其实就连姜墨和孟初染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身份与江盼情攀谈,担心促使她和许云择再见,会致使场面尴尬的大部分原因,其实都在于江盼情。
这是姜墨和孟初染,在顾及江盼情的感受。
“如果师兄有意见她一面的话,我也可以代师兄去问问江师姐,她愿不愿意来这里,与师兄单独会面。
“我想,也唯有这样,你们之间才能把话说开。”
许云择满脸惆怅,他循着姜墨的视线,望向了舞台。
此时,歌舞大会也已经来到尾声,花栀语和姜小渔正在演唱着最后一首歌曲《叹别离》。
陪你看晨昏交叠。
陪你看沧海桑田。
……
“既然这是我与她的缘,那么在这最后的最后,我也理应要与她再见一面……师弟,那就拜托你代我去问问吧……”
-
结论不论是好聚好散,还是再续前缘,姜墨都未曾过问,他只是默默地把时间与空间,都让给了许云择与江盼情。
而在这之后,歌舞大会也迎来了结束。
这整场表演下来,总体是反响平平。
这大概和花栀语的修为有关系,演唱这种能够侵蚀修士心灵的音律,到底还是要稍微有点修为根基作为支撑的。
据说花栀语尚且感气成功没多久,依靠她的这点微末道行,自是不足以支撑起整场演出的。
因此,在中途其实也有过多次中场休息……
话虽如此,但刚刚出道的她,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已经实属不错。毕竟就算是真正的表演大师、音乐天才,也总归是需要许多时间成长的。
除了花栀语之外,姜小渔同样也给在场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锦鲤的形象全程参与表演,这属实是超出了观众们的认知。
伴随舞台的落幕,热闹很快散去。
姜墨夫妇也被洛云袖邀请到了琳琅阁的幕后。
夫妇俩不出意外地在幕后碰见了司徵羽。这是他女儿的出道,他没有理由不到场。
早在来时,姜墨便知道了司徵羽的打算,还特地邀请过司徵羽与他同行,不过被司徵羽给婉言拒绝了,说是碍于某些人,不方便与他同行。
虽然司徵羽这话讲得不甚明白,但姜墨大概也能猜到,这所谓的某些人,应该就是常年不见人的花泠弦。
为何直到现在都未能看见花泠弦的身影?
想必是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站在舞台上的女儿。
看见司徵羽父女俩有说有笑的,姜墨夫妇就没有特地去打扰他们,从而径直地找到了洛云袖,与之签订了一份相当正式的协定。
这份协定的大致内容,就是让姜小渔和孟天心,正式成为琳琅阁的学员。
协定很快就签署完毕。
姜墨神色复杂的看着身前的两个女儿,嘱咐道:“现在呢,你们俩就是琳琅阁的学生了,这以后切记要听洛老师的话,不要给老师添麻烦。
“听到没?”
许是早就在期待这天的姜小渔,兴高采烈地点头表示,会牢记爹娘的话。
反之,孟天心的表情就不是很好看……
这从头到尾,姜墨和孟初染就压根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就是一股脑地把她往琳琅阁这边推。看起来就像是觉得她在家碍眼,巴不得早点把她赶出去似的。
就在孟天心试图说些什么反悔的时候,始终停在她发梢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飞到了孟初染的身边……这显然是在表示,事到临头她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虽说姜墨夫妇的确没有主动问及孟天心的想法,但中途其实也给过她反悔的时机,只不过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讲,就在行动上默许了姜墨夫妇,替她做出的选择。
孟天心的不坦率所针对的,都是那些她不反感的人或事,在面对她真正不喜欢的东西时,也是会坦率表达反感的。
简单点说,就是不论是谁,都没法强迫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现在,她既然以行动默许了姜墨夫妇的安排,那么这就说明……
她愿意做出这样的尝试。
就像某人说的那样,所谓平凡就是要以自己愿意的方式,度过一生。
在临走前,孟初染还温柔地补充了一句,说:“往后我们不在身边,你们俩都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洛云袖在旁默默地观望着,眼前这她已经见过无数遍的场景,习惯地别过了眼神。
只不过,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如今她所见的父母与子女分别的画面,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纯粹,其实则是拥有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内核。
许是孟天心觉得,该让这一幕场景变得更真实些……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在这最后的时刻,她终究还是说了句,像样的话。
“你、你们……以后千万记得要多来看我哦……”
这道恰似嗫嚅般的声音,让姜墨夫妇都差点认为是不是他们听错了。
夫妇俩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这个傲慢到都有点让人讨厌的哈基米口中,听到这种宛如撒娇般的语调。
孟初染索性就给予了她摸头奖励,说道:“琳琅阁又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假如哪天想家了,就抽空和小渔回家一趟。
“小渔,你是姐姐,以后也要记得多照顾妹妹,知道吗?”
这番让在场唯一的外人听了去,就只会让她觉得孟初染是个好娘亲的话,却是让某位前任妖神大人面色阴沉,特别是她在听到某条蠢鱼兴奋附和的时候……
在表面上做姜墨夫妇的女儿,对此她可以忍,但要是她让去做某条蠢鱼的妹妹……这就属实是触碰到了她的忍让底线……
总而言之,姜小渔和孟天心就这样,被留在了琳琅阁学习音律。
做好这一切安排后,姜墨夫妇便乘舟,返回了蜀山。
途中,跟在孟初染身边的蝴蝶,现了原形。
名为风见千世的蝶妖少女,此刻看起来似乎有些烦闷。
在姜墨夫妇面前向来坦率的她,便主动找到姜墨夫妇,讲出了她的烦恼。
蝴蝶的烦恼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她觉得待在幸福温暖的家里什么都好,唯独是少了几分的冒险精神与未知的乐趣。
她想再度踏上迁徙的旅程,去寻找到更适合她的最终归宿。
姜墨夫妇对此没有丝毫意外,以至于说夫妇俩早就预料到,蝴蝶会产生类似的想法。蝴蝶是现今全部姜家子女里,最早就跟在身旁的一位。
他们很清楚蝴蝶是什么性格,也知道她心里藏着的诉求。
与其说家里少了几分乐趣,不如说是蝴蝶已经在家里,逐渐找不到她应有的定位。
独立且懂事的定位,早已被远在涂山的狐狸分走,听话且爱闹腾的人设,如今更是成为了鲤鱼的专属,那么她现在,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蝴蝶知道,自身定位不在于重要之人怎么看待自己,而取决于自己能做些什么。
自从结束迁徙旅程后,她有做些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
妖神大人想要度过一段平凡美满的人生,那么自己又想度过怎样的人生呢?是和以往一样,替主人看顾庭中花海?还是……
她有些糊涂,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就像是妖神大人先前的纠结那样……但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唯有在迈出那第一步后,方能知晓往后的方向。
“这次,或许可以试着往东海去。”
蝴蝶从姜墨夫妇这里得到了建议,准备前往她尚未去过的东海。
往东海而去,这对她来讲,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
于是,风见千世便再度踏上了旅程。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姜墨夫妇没有给蝴蝶准备大大小小的各种行囊,就仅仅是给她留下了几句嘱咐。
夫妇俩站在飞舟的甲板,眺望着消失在天际的蓝色蝶影,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如今已然步入那场终将到来的浩劫前夕。
他们也自知身处命运旋涡的中心,所以也是时候,让这些好不容易,能够以人的模样来到世上的妖精们,暂且远离他们,继而去度过一段她们想要的人生。
假如可以的话,他们希望来日再见时,还能听她们由衷喊一声爹和娘。
……
万花坊市。
司徵羽按照先前的约定,在表演圆满结束后,和女儿花栀语一起在此逛街游玩。
虽是难得的亲子相伴时光,但父女俩在此期间,都没有产生任何的隔阂。
感情都是相互的,如若双方皆是对彼此有所期待,那么隔阂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弭。
要说唯一让司徵羽有所不满的,是自家尚且不过十二岁的女儿,竟然就迷恋上了胭脂水粉,和各种花枝招展的裙子……
想来,这应是继承自她娘的脾性,从小就过分爱美。
不过司徵羽除了叮嘱她,往后要警惕旁人的“投其所好”以外,倒也没有指责什么,反倒是他在路遇一家名为“青瓷铸剑坊”的店铺时,碍于各种缘由,从而在女儿面前丢尽了脸面。
司徵羽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万花坊市,以这种情形和萧某人再遇。
许是时光荏苒,淡去了某人的感情,在这重逢的时刻好,双方倒是没有惹出什么尴尬的氛围。
脸面丢尽,也多是自家的破棉袄,在背地里戏谑调侃造成的。
司徵羽在和萧青瓷的客套寒暄中得知,萧青瓷如今已然脱离神机百炼阁自立门户,也得知她之所以会搬来万花坊市,是因为听从姜墨夫妇的建议。
总而言之,双方的交谈可谓是寡淡如水,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没有半点暧昧。
估计是萧青瓷真的已经放下了过往了吧。
在临别之际,某破棉袄还故意用萧青瓷也能听见的声音,问了她亲爹一个问题。
“假如可以再娶一位姨娘的话,爹爹会选谁?”
“花栀语!你皮痒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