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缓缓收回银针,目光看了看绰号“大裤裆”的男人,只见他身材矮小,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眯眯眼,脸颊深陷,皮肤蜡黄。
其上身穿着一件二棉袄,下面是一身破旧的棉裤。或许是因为个子不够高,整个棉裤的裤裆停留在腿弯处,想必这就是其绰号的来源。
就在他与王乾泽僵持之时,门外传来王川欣喜的声音,“爷爷,你出山了?”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就见王川这小子怀里抱着一个药罐,激动的望向自家爷爷。
王乾泽转过身来,看了两眼王川,无声的点了点头。
“王爷爷,你来啦,这下村里人可是有救了。”身后跟着的苏小小,手拿一个包裹,紧接着兴奋的呼喊出来。
王乾泽随即松开拉着大裤裆的胳膊,对着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病人需要休息。你们俩做的不错,先去熬药吧,有事等回去再说。”
两人闻言,赶忙收敛神色,轻手轻脚地往厨房走去。
金戈跟在二人身后,来到厨房打开包裹,亲自将抓取的药材放入药罐,嘱咐王川注意火候。
回到主屋,几人围坐在屋内的木桌旁,听着金仁诚给其介绍着村里的病情。
王乾泽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目光中也透出凝重与担忧。他微微前倾身子,眼神转向自己徒弟,轻声询问道,“小七,你对这病有什么办法?”
金戈感受着自家师父的目光,神色严肃的回应道,“师父,这病除了刚才大哥说的女性和儿童的患病率高之外,还具有明显的季节性高发。特别是冬季‘头场雪,三九天,过小年’,也就是民间相传的‘三关’,属于集中暴发期。”
听到此处,王乾泽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屋内的气氛因这沉重的话题而愈发压抑,唯有屋外的寒风,呼啸着打破寂静。
金戈见状,接着出声补充道,“这病主要还是缺‘硒’导致的,要想根除,光靠治疗是不行的,必须补硒。最好的办法就是药物加食疗,利用亚硒酸钠配合动物内脏和高蛋白,才能把身体养起来。”
王乾泽听着徒弟的发言,疑惑的看着他,“小七,你说的亚硒酸钠是什么东西,听着不像是中医的理论。”
金戈闻声,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解释道,“师父,这克山病是35年在我们这儿的克山县才被发现,中医医学典籍上记载很少,我也是在港岛的一本西医着作上看见的。亚硒酸钠是一种化学合成的产物,对于克山病有一定的疗效,只是这玩意不能多吃,吃多了会中毒,比如脱发,关节病变等等。”
王乾泽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愁眉不展,目光深邃如渊,“医道本无南北之分,能救人者皆为良方。你既从西医书中得见此法,倒也合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
说罢,他接过苏小小端来的热水,轻轻抿了一口,驱散身上寒气又道,“只是这亚硒酸钠终究是金石炼化之物,有害身体。依我看,还是中医配合食疗为主,固本培元。”
金戈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对师父教诲的尊崇与认同:“师父所言极是,西药虽有速效之功,却往往难以兼顾长远之益。亚硒酸钠虽能针对克山病起到一定作用,但正如您所说,长期服用恐伤及根本。”
一旁的苏小小聪明伶俐,赶忙接话道:“大哥,你之前你不是以蚂蚁入药吗?看着效果也不错,且性质更为温和。”
王乾泽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色:“这个法子不错,中医讲究天人合一,用药当取之于自然,还之于人体。既已寻得这天然替代之物,便当细细钻研配伍之法。”
几人正说着,王川端着两碗熬好的药汁走进屋内。金戈试了试温度,察觉温度正合适,随即亲自喂给一大一小两个患者。
待其喂完药,他看了看自家大哥,出声说道,“大哥,现在师父他们几个也从山里出来了,我想着把那几间木刻楞收拾一下,让他们住那里,你看咋样?”
金仁诚听了这话,低头思索片刻,随即应承下来,“这样也好,老是待在大队部也不是个事,我现在就去把屋子打扫一下,你在这安心照看病人。”
说着,他随即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其余几人看着他出门远离,金戈声音再起,“师父,之前我就让祁天他们先回去了,你们在路上没遇到吗?还有妍儿她们娘俩咋样了?”
王乾泽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们在山里没见着小天他们,估计是错开了。至于妍儿母女,都好的很。就是你这两...”
话到此处,他余光瞥了眼炕沿上照顾病人的大裤裆,顿时止住,只是神色有些不悦的瞪了自家徒弟一眼。
金戈见到师父的举动,心中自然明白,这是对自己两年未归,心有不满。他愧疚的低下脑袋,沉默不语的呆坐在那里,身形却略显孤独。
一时间,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他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猛的挺直腰板,神情肃穆的说道,“师父,我想从山里搬出来。”
这话一出,原本沉默的几人,目光瞬间投在其身上,神情带着诸多的不解。
王乾泽微颦的眉头骤然拧成一团,双眼死死盯着自家徒弟,惊讶的询问,“你想搬出大山!为啥?”
金戈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果断的看向师父王乾泽,缓缓说道,“师父,我们进山快十年了,孩子们一天天长大,需要融入社会过正常人的生活。再说,我得到消息,风快停了,我们也不必继续再躲在深山老林里了。”
王乾泽听闻此言,久久未语。他思索良久,有些不确信的追问道,“你确定这风要停了?要知道搬出来容易,想要再进山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