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眼神，足够藐视众生。带着战场特有的杀伐之气，纵使林桐站在边上，也能感受到来自墨九渊身上的冷。
没见过大场面的孙立平早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原本到嘴边的说辞，就跟被无形的大手擒住一般，忽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在墨九渊的眼神扫来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柄利刃，将自己的双手斩下，鲜血淋漓的场面，让他险些晕厥。
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封王的主，地位可与贤王相比，实力也能与贤王相博的。
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能扛得住皇子的权势？
仅仅是一念之间，孙立平瞬间将头绪整理了清楚，只见他双眼一红，这几十岁的老大叔了，说哭就哭了出来。
林桐愣是没想到，一个大男人比女子的眼泪掉得还快的。
“尊王殿下，不是下官不愿意开闸放水，而是，而是……”孙立平哽咽着，一手擦着泪珠，一边叹息道：“而是下官无依无靠，势力低微，面对上面的人，着实不敢违抗啊！”
刷！
听到这话的众人更是脸色一沉，紧接着便是吸冷气的声音不断。
墨九渊微微抬手，莹玉立刻驱散四周围观的人，顺便带着众多学子下去休息，整个府邸，就只剩下林桐等人。
上面的人？
光是这四个字，林桐的脑子就停不下来了。
西南地区向来就不富饶，而且多山势，外交不发达，平日里出个门经商，都要翻山越岭，购买力还不足。
少有人烟，连经商的队伍，都不会在此停留过久，有时候还会下意识的，绕开这里。
可就是这么个地方，却拥有了云荣国最为险峻的山峰，将南蛮与云荣分开，形成自然壁垒，抵挡了南蛮入侵。
与其他地区相比，西南除了需要递交奏折给皇上以外，其他事物，需得向户部刑部汇报，由他们根据事情的紧急轻重，再向皇上禀告。
能直接命令西南的，除了皇上，便是户部刑部之人。
但刑部主要负责罪案等，开闸放水一事，还是得由户部来执行。
上面的人，则是户部之人。
户部的谁？
林桐微微一笑，已经明白了大半了，瞧着墨九渊微泛黑的脸色，直接说道：“孙大人啊，你也不容易。咱们都是为朝廷做事的，自然也知道有些事情，得顺着上面去做。关闸不放水，也不是你的问题。”
“林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这样说话，俺不答应！”王大年一抓脑袋，叉着腰瞪着林桐。
就连沈惜文都微微挑眉，轻声道：“三桐，你怎么回事？包庇这样的人？”
林桐笑了笑，负手而立道：“关闸不放水，确实不是孙大人的问题，毕竟是上面人吩咐的，孙大人也只是照做罢了。”
“还是尊王妃了解下官的苦衷啊。”孙立平连忙迎合道，老脸都快挤在了一块儿，恨不能现在就跟林桐结成知己。
“不过呢……”
林桐声音一顿，脸上的笑容修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冰窖还冷的脸色。
“关闸不泄洪，你作为白阳城知府大人，开闸泄洪，导致其他城镇被淹，此乃一罪！”
“洪水暴雨来袭，白阳城内百姓死伤无数，你不但不救人，还禁止其他人施救，造成上百人死亡，此乃二罪！”
“第三罪，刺杀王大年，破坏闸门，任由洪水泛滥，意图谋害尊王殿下，此乃三罪。你，可知罪？”
连续三问，孙立平原本的笑脸僵住，脸色转白，到最后又转成青色，“冤枉啊，尊王妃，尊王殿下，就算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下官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啊。”
“何况谋害尊王殿下，那是死罪。下官哪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派遣人去刺杀人啊。”
“别着急。”林桐脸上的冰霜退去，顺势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王大年一拍脑袋，连忙说道：“俺认得这个匕首，就是刚才差点害俺肠子都出来的凶器，是那群杀手的。”
“带上来。”墨九渊凝声道。
身后的护卫迅速将两具尸体朝着地上一丢，黑色的面巾之下，是两个强壮的男人。他们的脖间都多了一条细长的血痕，皆是一击毙命。
“不知孙大人，可认识这一把匕首？”林桐笑着，顺势抽出匕首。
只见匕首的刀身光华无比，铸造颇为精良。
“这匕首，怎么了？”王大年疑惑的问道。
沈惜文却是笑道：“官用的。寻常百姓家的铁器，可随意铸造，唯独两种兵器，是不能随便造的。”
“这一个嘛，就是我们打仗的时候用的铁器，军队使用，上面都会烙上虎印，刻上字。”
伸手展开扇子，沈惜文邪笑道：“看到没，我的扇子上也刻了虎印，代表是军用的东西，寻常人就算捡到了，也得上交官府，给我们。”
“第二个，就是官用的，由官府制造，配给下属的兵器，与军用的材质不一样，但是只要发配下去了，每一把铁器上面，都会带上当地的官印，烙下字来。”
说着，沈惜文接过林桐手中的匕首，稍微一转，只见匕首柄下的利刃处，正好印着白阳城的官印。
“不知孙大人可否解释一下，杀人的刺客，怎么会用上了你白阳城的兵器，莫非是最近有所疏忽，被人偷了刀具不成？”沈惜文笑着，只是嘴角上扬，眼中却是一丝温度都没有，冷得可怕。
孙立平额头上的冷汗刷刷的朝下掉着，他哆嗦道：“最近，最近洪水泛滥，暴雨连连，管库中的刀具确实是被冲走了一些。定是这些贼子们，捡到了刀具，这才有了行凶一事。”
“还真是巧合，那孙大人可否解释一下，这人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林桐不屑的一笑，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蹲下身，直接拉开黑衣人的腰带，露出光溜溜的上身，她按着尸体，猛地一翻。
那人趴在地上，身上的纵横交错的伤口瞬间露出。
新伤，旧伤结合在一起，狰狞无比。
“这伤口，下官不知道啊。”孙立平哆嗦了一下。
林桐笑道：“当真不知？”
“不知。”
不用林桐去解释什么，沈惜文已经敲打着折扇，笑道：“孙大人，你怕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吧？都是在战场上走过，也去过大牢的，怎的，你还以为我们不认识这些刑具造成的伤口？”
“教唆罪犯杀人，孙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狗胆子啊！我且问你，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