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的味道刺鼻难闻，沈姝却浑然不觉。她全神贯注地调配着各种粉末的比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程煜派来的助手们在一旁按照她的指示研磨材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疑惑——这位看似娇弱的沈小姐，怎么会懂得如此专业的火药配方？
\"硫磺再细一些，\"沈姝头也不抬地指挥，\"硝石和木炭必须完全干燥。\"
她的手指被粗糙的材料磨得通红，甚至有地方已经破皮流血，但她顾不上这些。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告诉她，赵垣的军队已经开始攻城，时间所剩无几。
一滴血从她的指尖滑落，掉入混合粉末中。刹那间，沈姝的眼前闪过一连串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刺眼的实验室白光...警报声刺耳...傅隽宴穿着白大褂冲她大喊着什么...然后是爆炸，热浪扑面而来...傅隽宴将她推出门外，自己却被火焰吞没...最后是一个古老的仪式，傅隽宴跪在阵法中央，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
\"沈小姐？沈小姐！\"一个士兵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沈姝猛地摇头，那些画面如潮水般退去，但留下的震撼却久久不散。那是真实世界的记忆吗？傅隽宴真的是为了救她才使用禁术进入她的意识世界？
\"第一批火药包已经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士兵报告道。
沈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好，立刻运到东城墙，那里的防守最薄弱。\"
她匆匆检查了一遍成品，确认引线安装无误。这些火药包虽然简陋，但足以制造混乱，为守军争取时间。更重要的是，她加入了一些这个世界本不该存在的成分——如果她的猜想正确，这些火药不仅能吓退赵垣的军队，还可能暂时削弱世界壁垒，让她和傅隽宴有机会脱离。
想到傅隽宴，沈姝的心揪了一下。他被陆行强行带回床上休息，伤口需要时间愈合，但眼下这种情况...
\"沈小姐！\"程煜匆匆跑来，铠甲上沾满血迹，\"赵垣派人喊话，说如果我们交出您和王爷，就放过青山关！\"
沈姝冷笑：\"他做梦。准备得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在城墙各处布置了火药包，还准备了热油和滚木。\"程煜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敌众我寡，恐怕...\"
\"相信我。\"沈姝打断他，声音坚定得让自己都惊讶，\"带我去见王爷。\"
傅隽宴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却亮得吓人。看到沈姝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沈姝快步上前按住他，\"伤口会裂开的。\"
傅隽宴抓住她的手腕：\"你做了什么？我感觉到世界的波动...\"
\"我调配了一些火药。\"沈姝轻声说，\"赵垣已经开始攻城了。\"
傅隽宴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不确定...\"沈姝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记忆开始恢复了？刚才我碰到血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画面...实验室，爆炸，还有你...\"
傅隽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你想起来了？\"
\"只有片段。\"沈姝摇头，\"但足够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傅隽宴，如果我们想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火药爆炸可能会暂时削弱世界壁垒...\"
\"不行！\"傅隽宴突然厉声打断，\"太危险了！如果操作不当，我们两个的灵魂都会受损！\"
\"但这是第九十九个世界了，不是吗？\"沈姝反问，\"如果错过这次机会...\"
一阵急促的爆炸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程煜冲进房间：\"开始了！赵垣的军队已经开始攀爬城墙！\"
傅隽宴强撑着坐起来：\"扶我上城墙。\"
\"你疯了吗？\"沈姝按住他，\"你现在的状态...\"
\"如果这是我的结局，\"傅隽宴咬牙道，\"我宁愿战死，也不要躺在床上等死。\"
他的眼神如此坚决，沈姝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她咬了咬唇，帮傅隽宴披上外袍，搀扶着他慢慢走向城墙。
城外的景象令人窒息。赵垣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城墙。守军拼死抵抗，但人数悬殊太大，已经有敌军爬上了城垛。
\"点火！\"程煜大喊一声。
士兵们点燃了沈姝制作的炸药包，投向敌军最密集的地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敌军凄厉的惨叫。那些炸药不仅威力惊人，爆炸后还释放出五彩的烟雾，在空气中形成诡异的光晕。
\"这是...\"傅隽宴震惊地看着那些烟雾。
\"我加入了一些特殊成分。\"沈姝紧盯着光晕，\"看，世界壁垒开始松动了！\"
确实，在五彩烟雾弥漫的地方，空气似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就像玻璃即将破碎前的纹路。沈姝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那是系统即将启动传送时的感觉。
【警告！世界壁垒受损！】系统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宿主面临选择：立即脱离当前世界，或永远留下。重复，立即脱离或永远留下。】
沈姝如遭雷击。永远留下？这意味着放弃快穿者身份，放弃现实世界可能的苏醒机会...
\"沈姝？\"傅隽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系统...给了我最后通牒。\"沈姝艰难地解释，\"要么现在离开，要么...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傅隽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最终，他轻声道：\"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再强迫你。\"
他的声音平静，但沈姝能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九十八次的失去，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九十九次了。
城墙上的战斗仍在继续。沈姝看着傅隽宴的侧脸，他正指挥守军反击，尽管每说一句话都会牵动伤口，疼得眉头紧锁。这个男人为了她经历了九十八个世界，每一次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十秒内必须决定。十、九、八...】系统的倒计时冷酷无情。
沈姝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傅隽宴在雨中为她撑伞；傅隽宴熬夜批改奏折只为抽时间陪她赏花；傅隽宴吃她做的点心时那转瞬即逝的微笑；傅隽宴为她挡箭时眼中的决然...
【七、六、五...】
还有那些密室中的画像，记录了他们每一次的相遇与别离。九十八次的轮回，九十八次的寻找与等待...
【四、三、二...】
\"我选择留下。\"沈姝轻声说。
刹那间，世界仿佛静止了。系统的声音变得遥远：【确认选择。宿主将永远成为当前世界的一部分，系统解除绑定。祝您...幸福。】
一种奇异的感觉漫过全身，就像长久以来的枷锁突然松开。沈姝深吸一口气，转向傅隽宴：\"我留下了。\"
傅隽宴的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来：\"你不必...出于怜悯...\"
\"不是怜悯。\"沈姝打断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是因为我想起来了...全部。\"
城墙上的厮杀声渐渐远去，沈姝的脑海中那些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整。她想起了现实世界的一切——她是神经科学研究员沈姝，傅隽宴是她的同事兼未婚夫。实验室爆炸时，他救了她，自己却重伤昏迷。为了唤醒他，她冒险使用实验性意识连接设备，结果自己的意识被困在了虚拟世界中。而傅隽宴醒来后，不惜使用家族禁术，追随她进入这些世界...
\"是你先救了我。\"沈姝眼中含泪，\"在现实世界。现在该我救你了。\"
傅隽宴的眼中渐渐浮现出理解，然后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他颤抖着握住沈姝的手：\"你真的...想起来了？\"
沈姝点头：\"全部。包括我们原本的婚约。\"
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天空劈下，正中城墙！冲击波将周围的人全部震飞，沈姝只来得及扑到傅隽宴身上，护住他的伤口。
白光散去后，一个身影缓缓从光芒中走出——那是一个与沈姝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子，但眼神冰冷，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终于找到你们了。\"女子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第九十九次轮回的叛逃者。\"
傅隽宴将沈姝护在身后，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疼得脸色发白：\"'她'来了...\"
\"她是谁？\"沈姝警惕地问。
\"系统所说的'第一个世界的失败品'。\"傅隽宴咬牙道，\"你的意识在第一个世界分裂出的黑暗面。她一直在各个世界追杀我们，阻止你恢复记忆。\"
女子——或者说黑暗沈姝——轻笑一声：\"多么感人的重逢啊。可惜，你们哪也去不了了。\"
她抬手一挥，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变化。城墙、士兵、战场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白的虚无空间。
\"欢迎来到世界间隙。\"黑暗沈姝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规则...是解决我们之间问题的完美场所。\"
傅隽宴紧握着沈姝的手：\"别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能对抗她。\"
\"多么天真的想法。\"黑暗沈姝讥讽道，\"你们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让我告诉你们真相吧——\"
她的身影突然分裂成无数个，每个都是沈姝在某个任务世界中的模样，但眼神都同样冰冷。
\"我存在于每一个世界，每一次轮回。每一次你选择离开，我的力量就增强一分。\"黑暗沈姝们齐声说道，\"现在，我已经强大到足以吞噬你们的灵魂，取代你们回到现实世界！\"
沈姝感到一阵寒意。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系统总是警告她不要对任务世界产生感情——每一次的依恋与离别，都在滋养这个黑暗面。
\"不，\"她突然意识到，\"不是因为我产生了感情，而是因为我每次都选择离开...那些未尽的感情，化作了你。\"
黑暗沈姝的笑容僵住了：\"聪明。但已经太迟了。\"
她猛地扑来，手指化作利爪，直取沈姝的咽喉！傅隽宴奋力推开沈姝，自己却被击中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袍。
\"傅隽宴！\"沈姝惊叫。
\"我没事。\"他咬牙站起，\"记住，她是你的另一面，只有你能真正击败她。\"
沈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如果黑暗面源于她未尽的感情和遗憾，那么...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没有恐惧：\"我明白了。你不是我的敌人，你是我的一部分...一直被忽视、被压抑的那部分。\"
黑暗沈姝的攻击突然停滞：\"什么？\"
\"那些世界里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但我每次都选择离开，把你——那些感情——遗弃在那里。\"沈姝向前一步，\"对不起。现在，我接纳你。\"
\"不！\"黑暗沈姝尖叫，\"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要取代你！\"
她的身影再次扑来，但这次沈姝没有躲避，而是张开双臂，拥抱了这个黑暗的自己。刹那间，耀眼的白光爆发，将整个空间吞没...
当沈姝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回到了青山关的城墙上。战斗仍在继续，但局势已经逆转——赵垣的军队被那些特殊火药吓得溃不成军，正在撤退。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身边站着另一个自己——眼神不再冰冷，而是充满平静。
\"谢谢你接纳我。\"黑暗沈姝——现在或许该称她为光明沈姝了——轻声说，\"现在，我们完整了。\"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光芒，融入沈姝体内。沈姝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所有的记忆、情感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傅隽宴踉跄着走到她身边，眼中满是担忧：\"她...？\"
\"我们和解了。\"沈姝微笑着握住他的手，\"现在，我是完整的我。\"
傅隽宴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但随即被痛苦取代。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脸色白得吓人。
\"傅隽宴！\"沈姝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关系...\"他勉强一笑，\"至少这次...你留下了...\"
说完，他便昏倒在沈姝怀中。沈姝紧紧抱住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战斗胜利了，黑暗面消失了，但傅隽宴的生命却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地上有一朵奇异的花——那是只在她第二个任务世界才存在的\"灵魂之花\"，据说能治愈一切伤痛。它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此刻却真实地躺在血泊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沈姝毫不犹豫地摘下花朵，放入傅隽宴口中。如果这是她的世界，那么她相信奇迹一定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