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手握实权，往往就舍不得放下。无线电管理委员会，在普通民众眼中或许没什么关注度，但实则是个拥有执法权的实权部门。尤其是在企业上市这件事上，这个部门只要一句话，企业上市就只能是妄想。
宋主任紧盯着手机，指尖在实木桌面上划出一阵刺耳的锐响。
“上海张江的服务器昼夜不息，烧得滚烫，而咱们成都的机房呢，却只是给中小学生开编程兴趣班……”田毅那带着刺耳川音的话语又一次传来，“别看现在人工智能还像是襁褓里的婴儿，可等算法将它养大，全国都会争抢算力这个‘粮仓’！”
田毅突然压低声音，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警醒：“咱岷江水电站一度电才两毛，上海工业用电却要八毛！机房的空调一开，他们烧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咱们却只是像洒凉白开一样轻松啊！”
宋卫国听着，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去年攀枝花钒钛产业园就因为电价成本过高，流失了三个项目，这记闷棍让他被通报批评，那滋味至今还历历在目。
“特斯拉研发中心马上就要在上海落地。”田毅甩出这张“王炸”，声音沉稳而有力，像重锤一样敲在宋劲松的心房，“他们电动汽车的永磁电机——全靠我们四川凉山人去挖掘自己脚下的资源！我们现在不但把川人送出去打工，连自家的资源都保护不了。嘿嘿，说不定未来咱们也会和山西、河北、山东、河南这几个省一样，变成沿海地区的‘充电宝’。”飘雪的茶水在宋劲松手上震动，漾出一圈圈涟漪。
“省委组织部张副部长，是您党校的同窗吧？”田毅捻熄烟头，传来清晰的水声，“他牵头的新基建考核组下个月就到——”
半小时后，田毅站在四季酒店的窗前，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手机里传来宋劲松略带嘶哑的声音：“资金你得自己想办法！我这边帮你申请，但申请通过后，你的算力中心三年内必须带动五个产业链项目。说吧，你需要多少颗卫星？”
“五千颗。”田毅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还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击着马斯克发来的邮件。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窗外白杨树上受惊飞起的麻雀，一头撞在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神经病……”宋劲松愤怒地踹翻脚边的垃圾桶，谩骂声随着电话传了过来，“你知道现在全球在轨卫星总数是多少吗？才八百多颗！中科院刚立项的北斗二期也才计划发射三十五颗！”
确实，2005年全球卫星数量总共也就847颗，其中美国独占413颗，俄罗斯拥有87颗，而中国仅有34颗。
田毅对这些体制内人的谨小慎微有些不屑。申报这事儿可不就得狮子大开口，然后再慢慢落地协商嘛。看看人家美国的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天天都在申报，开空头支票占名额。马斯克在邮件里更是大言不惭，说他未来递交申请至少要4万颗卫星起步，要提供全球宽带互联网服务，支持太空探索和开发。先不说能不能实现，这牛逼得先吹出去啊。你看他现在原型车都还没建出来，就开始畅谈特斯拉宏图，大胆设想，然后逐步推进实现目标，这才是真正的愚公移山精神。
田毅抬起头，平光金丝眼镜反射出蓝色的系统面板：“全球有多少颗卫星和我们申报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就只能跟在美国后面，任由美国再次把GpS定位误差调到三十米，坑害中国货轮？呵呵，那就是因为我们在天上的‘刀’太少了。”田毅视网膜上的星图闪烁，“卫星轨道就是一座金矿，等其他国家的近地卫星群把近地轨道铺满，咱们未来的飞机出海，恐怕连个厕所都找不到！”
“五千颗卫星组网的成本，足够建三个三峡了！”宋劲松用力拍打桌面，伴随着纸页哗啦散落一地的声音，“你知道单颗卫星的寿命有几年吗？知道地面站要配套多少设施吗？”
“呵呵，我只知道我愿意花这个钱。去年8月，台风‘云娜’在浙江登陆，突降暴雨。北斗一号紧急出动救灾时，有个丫头举着收音机，在泥石流里守了三天三夜，就为了等卫星信号。”田毅突然提高声调，情绪激昂，“宋主任，您书房里挂着的那幅‘九天揽月’书法，写得出老百姓的血和泪吗？国家缺钱，我们民营企业顶上！”
宋劲松的喉结上下滚动，茶铺窗外交替掠过的车灯，将他的脸色切割得明暗不定。“两千颗是极限。”宋劲松扯松领带，露出衬衫领口磨破的线头。这位曾经参加过载人航天工程的老人，此刻像被抽掉了脊梁一般，深深地陷进椅背，“长征五号还没首飞，火箭运力……”
“好，四川乐山的稀土分离厂，下个月归您侄子代持10%的股份，股权书我会让法务给您送过来。”田毅指尖轻轻抚摸着落地窗，他深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让人办事，不给好处费连他自己都心里不安，“特斯拉是我们的采购商……国资委那边已经同意这笔买卖。”
宋劲松猛地站起身来，藤木椅腿在抛光地砖上刮出凄厉的锐鸣。“你们用战略资源换钱？田毅你他妈……”
“错！这是用稀土换时间！”田毅猛地把威士忌酒液泼满落地窗，酒水顺着玻璃流淌，“我们现在有什么？难道还要靠八亿件毛衣去换一架飞机吗？我们需要发展科技的时间。现在不提前布局，以后咱们的导弹都得靠美国的GpS来导航，到那时候，宋主任，您以前写的那些航空标语，就只能是丧权辱国的认罪书！”
宋劲松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缓缓说道：“好，田老板，希望你说到做到。要是你的卫星敢像韩国女团那样偷传成人电影……”
尼玛，还是这些老人看得透彻，田毅本来只是想提高脑海里系统的算力，结果宋劲松的话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成人电影确实是个不错的商业用途。
有了成都无线电管理委员会办公室的帮忙，田毅只需要在有消息后直接去北京递交申请资料就行。人一旦投入工作，时间过得确实快，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
来上海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好好逛逛这座城市。田毅看了看桌面上上海各家公司董事长送来的邀请函，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门外喊道：“陆虎，走，咱们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