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头的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狠狠抽在秦沐风脸上。
他扶着冰凉的包砖城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片如同墨海般翻涌的周军阵列。
昨夜“潜龙”覆没的残骸还在城根下冒着黑烟,周朔却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天亮便带着主力压境,连营数十里,旌旗蔽日,杀气腾腾。
“轰!轰!轰!”
周军阵前,数十门重型红衣大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的火舌染红了半边天。
实心弹如同呼啸的惊雷,砸向秦军外围防线,夯土筑成的胸墙瞬间被砸出大洞,碎石与泥土飞溅。
开花弹在阵中炸开,铁片四射,秦军士兵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掀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更可怖的是那些燃烧弹,落地后炸开一团团烈焰,沾到衣物便无法扑灭,士兵们在火中翻滚哀嚎,很快就化为焦炭。
秦沐风精心布置的城外防线,在这种绝对的火力压制下,如同纸糊般脆弱。
他耗费三年仿制的青铜炮,射程比周军大炮短了足足两里,刚架起炮身准备反击,就被周军的炮火锁定。
三发开花弹精准落在炮位旁,炮身被炸得扭曲变形,炮手当场化为肉泥。
“陛下!西翼防线崩了!李将军战死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冲到城头,甲胄破碎,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周军的炮太狠了,弟兄们根本抬不起头,再守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
秦沐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呛人的硝烟味。
昨夜潜龙夜袭,他本以为能重创周军水师后勤补给,拖延至少半月,可没想到周朔的底蕴如此深厚,损失几艘战船竟毫不在意,反而提前发起总攻。
他睁开眼时,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已被决绝取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放弃所有外围防线,全军撤回城内!”
“陛下!不可啊!”
身旁的禁军统领急声劝阻,“撤回城内就是困兽之斗!外围还有三里纵深,我们还能拼!”
“拼?”秦沐风冷笑一声,指着城外正在崩塌的防线。
“你看看!你的弟兄们在拼,可拼得过炮弹吗?留在城外,只是白白送死!依托城墙,我们至少还能守!”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刃直指城下,“执行命令!敢有延误者,斩!”
将领们不敢再劝,纷纷转身传令。
秦军残部如同丧家之犬,丢盔弃甲地向城门逃窜。
当最后一名士兵踉跄冲入城内,厚重的朱漆城门“轰隆”一声关闭,随后传来“滋滋”的声响。
士兵们正将熔化的铁水浇在门缝处,再用巨石顶住城门,将整座金陵城变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
城门外,周军前锋已冲到城下。
一名悍将挥舞着大刀,对着城门怒吼:“兄弟们!撞开城门,活捉秦沐风!”
士兵们推着冲车,狠狠撞向城门,可城门纹丝不动,反而被城上的滚石砸得人仰马翻。
周朔勒住马缰,立于中军大旗之下。
他望着那高达五丈的金陵城墙,墙面由糯米灰浆粘合青砖砌成,坚固异常,刚才的炮火轰击也只在墙上留下几个浅坑,并未造成实质损伤。
身旁的崔琰皱眉道:“陛下,金陵城防坚固,城门又被封死,强行攻城怕是要付出惨重代价。”
城头上,秦沐风扶着女儿墙,看到周军停滞不前,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运足内力,声音如同惊雷般传遍战场。
“周朔!你不是能耐吗?怎么不敢攻了?朕就在这城里,有本事你爬上来!用你士兵的尸骨堆成梯子,朕倒要看看,你能堆多高!”
嚣张的笑声回荡在战场上空,周军将士无不怒目圆睁。
一名偏将拍马出列,单膝跪地:“陛下!末将愿率死士攀城!定将秦沐风的狗头献于帐下!”
周朔抬手,制止了他。
他目光平静,扫过阵后那片被帆布遮盖的区域。“秦沐风以为,封死城门就能高枕无忧?他忘了,朕的军队,能行于地,能游于水,更能……翔于天!”
“传朕旨意——空军大队,升空!”
命令下达的瞬间,周军后阵突然骚动起来。
帆布被掀开,露出数百个巨大的丝绸球囊,球囊下方悬挂着加固的木筐,木筐旁堆着足量的干草和特制燃油。
士兵们迅速点燃木筐下的燃炉,火焰舔舐着球囊,热空气不断涌入,原本干瘪的球囊渐渐膨胀,如同一个个巨大的白色鹏鸟,缓缓脱离地面,向空中升起!
“那……那是什么?”城头上的秦军士兵指着空中的庞然大物,瞳孔骤缩,手中的长矛“哐当”掉在地上。
“是……是天兵!是周朔大军空中部队!”有人失声尖叫,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热气球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周朔多次动用热气球,每个军队还有热气球作为观察手。
秦沐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死死盯着那些不断升高的热气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猛地嘶吼:“用床弩!快!射下来!火炮!调整角度,轰击那些气球!”
城墙上的弓弩手慌忙拉弓搭箭,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空中。可热气球已升至百丈高空,箭矢根本够不到,只能在半空中无力坠落。
几门秦军火炮勉强调整角度,炮弹呼啸着飞向热气球,却要么擦着球囊飞过,要么击中球囊——可丝绸球囊韧性极强,炮弹只是穿了个洞,热空气泄漏缓慢,根本无法击落。
床弩巨大笨重,固定在城墙上,根本调动不了如此大的角度攻击!
热气球编队在高空缓缓调整方向,朝着金陵城上空飞去。
领队的热气球吊篮里,队长赵烈拔出传令旗,高声下令:“第一队,投燃烧罐!压制城头守军!第二队,准备滑降!目标——内城旧水门城墙段!”
命令通过旗语传递到各个热气球。
很快,一个个装满猛火油的陶罐从吊篮中抛下,如同天降火雨,砸向城头和城内的屯兵点。
陶罐落地即碎,猛火油四溅,遇空气即燃,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城头上的秦军士兵忙着救火,阵脚大乱。城内粮仓和军械库也被引燃,浓烟滚滚,哭喊声不绝于耳。
但这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在高空悄然展开。
五十艘热气球缓缓降低高度,悬停在距离城墙五十丈的空中。
吊篮里的空降兵迅速检查装备——腰间系着粗麻绳,手中握着燧发手枪和短弩,背上背着炸药包。
赵烈率先抓住麻绳,对身后的士兵大喝:“弟兄们!跟我上!拿下城墙,为大军开道!”
说完,他纵身一跃,顺着麻绳快速滑降。
士兵们紧随其后,一个个如同飞燕般在空中划过,向着城墙内侧的空地降落。
城头上的秦军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调转弓弩,射向空中的空降兵
。可空降兵速度极快,且有热气球遮挡,箭矢大多落空,只有几名士兵不幸中箭,摔在地上牺牲。
“杀!”赵烈落地后,立刻拔出燧发手枪,对着冲来的秦军士兵扣动扳机。
“砰!”枪声响起,秦军士兵应声倒地。
其余空降兵也迅速落地,组成战斗阵型,手枪和短弩交替射击,压制住了冲来的秦军。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从旁边的小巷中冲出,为首的人对着赵烈喊道:“赵队长!白玉京密探在此!跟我们走,目标城墙已探明!”
原来,周朔早已安排白玉京密探潜入金陵,摸清了城内的防御部署和城墙薄弱点——旧水门附近的城墙建于百年前,历经风雨侵蚀,墙基早已风化,是整个金陵城墙最脆弱的地段。
赵烈不再犹豫,带着空降兵跟着密探,快速穿过小巷,来到旧水门城墙脚下。
此处的秦军守军大多被调去救火或防备城头,只有少量士兵驻守,很快就被空降兵肃清。
“快!安装炸药!”赵烈下令。
士兵们迅速卸下背上的特制炸药包——这种炸药混合了硝石、硫磺和烈性火油,威力是普通炸药的三倍。
他们将炸药包紧贴在墙基的裂缝处,用铁钉钉牢,然后点燃引线。
“嗤嗤——”引线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赵烈大喊:“撤!快撤到安全距离!”
众人迅速退到五十步外的拐角处。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整个金陵城都在颤抖。
旧水门附近的城墙猛地向外膨胀,青砖和碎石如同暴雨般飞溅,烟尘冲天而起。
当烟尘稍稍散去,一道宽达十丈的巨大缺口赫然出现在城墙上,足以让三骑并行!
“破了!城墙破了!”城外的周军士兵看到这一幕,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周朔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拔出归一剑,直指缺口,厉声喝道:“全军听令——攻城!!!”
“杀啊!!!”
早已蓄势待发的周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缺口汹涌而去。
骑兵在前,步兵紧随其后,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城墙上的秦军想要封堵缺口,却被城外的周军炮火压制,根本无法靠近。
很快,周军就突破了缺口,涌入城内,与空降兵汇合,向着城市中心推进。
秦军彻底陷入混乱。
失去了城墙的依托,他们根本无法抵挡周军的攻势,士兵们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秦沐风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一路后退,最终退守到了皇宫之中。
皇宫的宫门早已紧闭,宫墙上布满了死忠的禁军。
他们手持弓弩,眼神决绝,准备与皇宫共存亡。
周朔在众将的簇拥下,踏着满地的瓦砾和血迹,来到皇宫门前。
他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掩盖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和绝望。
崔琰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皇宫宫墙高厚,禁军皆是死士,强攻恐有伤亡。不如围而不打,断其粮草水源,迫其投降?”
周朔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皇宫最高的太和殿殿顶。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殿顶之上——正是秦沐风。
此时的秦沐风,早已没了往日的帝王威严。
龙袍凌乱,沾满了尘土和血迹,鬓发斑白,脸上布满了血污和疯狂。
他手中高举着一个燃烧的火把,对着宫墙下的周朔声嘶力竭地咆哮:“周朔!你赢了!你赢了这天下又如何?!”
他猛地将火把指向皇宫深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
“朕在这皇宫地下,埋满了猛火油和火药!足足十万斤!只要朕扔下令旗,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连同半座金陵城,一起化为灰烬!”
“你想当这天下之主?那就进来!”
秦沐风的声音带着怨毒的嘶吼,“与朕,与这江南的繁华旧梦,一同葬身火海吧!!!”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皇宫上空,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周军将士停下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周朔——强攻,可能会引爆炸药,让无数人陪葬。
围而不打,谁也不知道秦沐风会不会真的疯狂到同归于尽。
周朔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盯着殿顶的秦沐风,眼底闪过一丝冷厉。
他没想到,秦沐风到了最后,竟会使出如此决绝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