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山要塞，最深处的秘密工坊。
空气中弥漫着铁屑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炉火噼啪作响，映得周朔棱角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指尖刚松开那件泛着冷光的金属构件——那是他根据脑海中碎片知识，耗费半月才打磨出的火器核心零件，可下一秒，眉头就死死拧成了川字。
右手下意识抚上眉心，那里一道淡紫色雷纹正隐隐发烫，灼烧感顺着神经蔓延至后颈，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抽痛。
三年了。
自从三年前那股莫名的不安攥住他的心神，他就一头扎进了这不见天日的工坊，把代青两州的繁杂事务交给心腹，自己几乎与世隔绝。
别人眼中他是坐拥两州、年少有为的一方雄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碎片，既是底气，也是催命符。
这三年，他从青涩少年熬成了身姿挺拔的十六岁青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里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周身不自觉散出的上位者威严，连一些老人见了都要暗自心惊。
可外界越是平静，他心里的不安就越重——白玉京的探子把秦、陈两朝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半点针对他的异动，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代青两州这颗“毒瘤”的存在。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周朔指尖摩挲着金属构件的纹路，眉心的雷纹又烫了几分，“未知的恐惧，才最是磨人。”
他只能疯狂赶工，把所有精力砸进火器研发里——只有手里握着足以掀翻战局的利器，才能压下那股深入骨髓的不安。
可对手的底牌藏得太深，雷纹的预警却越来越频繁，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主公！主公！出事了！”
工坊外突然传来苏飞羽的声音，那急促的语调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瞬间打破了工坊的沉寂。
周朔心头猛地一沉，豁然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门被猛地推开，苏飞羽大步闯进来，玄色劲装沾了不少尘土，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墨衡大师的独子墨林，失踪了！根据我们白玉京查到的线索，他至少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或许更久！”
“失踪三个月之久？”周朔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瞬间凉透了四肢百骸，“怎么现在才发现？”
墨林可不是普通工匠！那是他亲自点名培养的核心人才，接触过改良火药配方、甚至看过虎蹲炮的设计图！三个月……足够对方从墨林嘴里撬走多少机密？
“属下已经查问过墨府的人，墨林三月前说要去城外采购材料，之后就没了音讯。墨衡大师怕您分心，一直没敢上报，直到昨天发现墨林藏在书房的加密笔记不见了，才慌了神来报！”苏飞羽咬牙道，“此事绝不是意外，属下怀疑，对方就是冲着咱们代州武器工坊的核心机密来的！”
“好，好一个声东击西！”周朔拳头攥得咯咯响，指节泛白，“备马！立刻回代州！”
他必须马上回去清点机密，重新布防！可话音刚落，更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擂鼓般砸在工坊的石板地上，震得人心脏发颤。
“报——！！！”
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甲胄歪斜，嘴角还挂着血，手里高高举着一根绑着赤红色羽毛的信管——那是最高级别的急报信号！
“主公！秦淮水寨严统领飞鹰急报！秦朝大军突然突袭水寨！敌军……敌军有虎蹲炮、没良心炮，投石机！他们还带了大量火药，攻势太猛了！水寨弟兄们死伤惨重，全靠之前您下令重新用钢劲水泥修建工事，才勉强守住！严统领求速发援兵啊！”
轰！
周朔脑子里像炸了个响雷，脸色瞬间剧变：“虎蹲炮？没良心炮？这些……这些都是三年之前代州所装备火器！他们怎么会有？！”
这些火器虽是三年之前的，但只要是火器，其威力杀伤力都不可小觑，这些都是杀人之器。
这些杀器，除了核心工坊的人，连前线将领都只能使用成品，没接触过核心设计！秦朝怎么可能造出一模一样的？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惊天消息，第二名信使已经嘶哑着嗓子扑了进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主公！青州徐凤主事急报！青州突遭三路大军围攻，兵力加起来超过六十万！那三路敌军……全在用火药！投石机扔的都是火药弹，青州守军伤亡惨重！”
六十万？还带着火药？
周朔只觉得喉咙发紧，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攥着桌沿的手用力到发白，指节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可噩梦还没结束。
“报——！！！”第三名信使几乎是和第二名同时闯进来，手里的信管同样绑着赤红色羽毛，“第一海军赵天啸统领急报！代州外海发现不明舰队！规模极大！敌舰上的投石机……能远程扔火药弹！咱们的巡逻船已经被击沉三艘了！”
海疆也出事了？！
周朔眼前阵阵发黑，可急促的“报——”声还在不断响起，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草原李子云统领急报！西戎、北狄、匈奴等数十部落突然联军进犯！攻势非常凶残，配备元戎弩及少量火药！”
“该死，火药竟然给了异族，真是该死！”
“回门关江通统领急报！关口遭猛攻！敌军有火器，城门快顶不住了！”
“雁门关武冲统领急报！同遭袭击！敌军火器威力极大，弟兄们伤亡惨重！”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工坊。代州、青州、草原、海疆、边关……他麾下所有的地盘，竟然在同一时刻，遭到了猛攻！
周朔僵在原地，指尖的金属构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在漫天急报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三年的平静，根本不是什么默许，而是对手在暗中布的局！他们借着墨林这样的棋子，一点点窃取他的技术，用三年时间模仿、改进，打造出了一支初步火器化的军队！
他们在等，等一个能将他连根拔起的时机！而现在，正值秋收之际，粮食还未入库，而这个时机刚刚好，可以以战养战！
这根本不是突袭，是一场策划了三年的绝杀之局！目的就是要把他的势力彻底碾碎，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顺着头顶凉到脚底。可下一秒，周朔眼中的震惊和不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以及冰寒之下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深吸一口气，挺拔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山岳，纹丝不动。之前的慌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冷静。
冷冽如刀的声音响彻整个工坊，压过了所有的急促呼吸声：
“传令！全军一级战备！所有火器营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弹药库全开！所有民兵抢收粮食！”
“让号手吹响集结号！告诉所有弟兄，敌人偷学的不过是些皮毛！”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金属构件，指尖用力，将其攥在掌心，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今天，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之神！”
“这一战，我要让他们来多少，死多少！有来无回！”
话音落下的瞬间，工坊外传来了嘹亮的集结号声，穿透伏魔山的浓雾，响彻云霄。
压抑了三年的风暴，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