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窟穴中，唯有兔耳女童细细碎碎的哭声，在森冷的石壁间回荡不休。
她被皇甫流云提着衣领，嘤嘤啜泣，双脚乱蹬，小脸憋得通红。
牛角男童低垂着头，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大半面容，唯有那从发缝间露出的一双眼，阴鸷而狠戾，似乎随时要扑上来撕咬。
“哥！娘亲并不在岛上……她回宁安镇了，还没回来呢……”女童怯怯地抬头，喏喏低语。
男童脸色倏地一沉，猛地盯住妹妹，眼里掠过一丝狼狈的恼怒，牙关紧咬，像是羞愤交加，却又无力发作，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浑身绷得笔直。
洞内气氛霎时凝滞。
辛岚玉眼眸微敛，声音低沉：“你娘，是不是叫张兴萍？”
女童愣了愣，呆呆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怯地回问：“咦？你认识我娘亲？”
青菀身影一掠，已至女童身侧，手中寒光乍现，匕首冷冷贴上她细嫩的咽喉。眸中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声音轻柔而森寒：“你娘让你，把镇上的女子们……骗……带到这里，是做什么？”
女童身子瑟缩，挣扎着转头，先怯怯地看向青菀，又迟疑地望向岳阑珊。
嗫嚅着，嗓音又细又软：“我记得你们……你们是跟那个脸上有疤的姐姐一起，被我们带到这儿来的……”
岳阑珊冷笑，踏前一步，嗓音清清冷冷地截断她的话：“确定是我么？小可爱，别绕弯子了。老老实实回答，镇上的女子，被你们带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男童忽然咧嘴，露出一排尖白的牙齿，眼中天真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残忍：“做什么？女子们身上全是宝啊。少了她们，红铅金丹可炼不成呢。”
话音落下，叶灵筠缓步走来，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瓷小药瓶，随手晃了晃，瓷器内隐约有细碎的声音传出。
他挑眉看向男童，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说的是这个？”
男童眼睛瞬间一亮，立刻叫嚷：“我说我的药瓶哪去了！原来掉在那儿！还给我！”
叶灵筠笑而不语，手中瓷瓶微微抬高，众人的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女童趁着众人分神，猛地低头，一口狠狠咬住皇甫流云的手腕！
皇甫流云吃痛，本能一松手。
女童身子一矮，顺势翻身，从他怀中挣脱，落地后几步窜到男童身边。
男童眼神一寒，动作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猛地挥洒出去！
呛人的烟雾在洞内炸开，转瞬间白茫茫一片弥漫了整个洞窟。
浓烈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众人纷纷抬手遮挡，视线一片模糊。
半空中寒光一闪，诸葛玄背后那柄半月形的环刃倏然出鞘，破空而去，带起凌厉劲气，劈开漫天浓雾。
雾气被利刃撕裂，两道瘦小的身影在远处踉跄着倒下，鲜血缓缓渗出。
傅砚青身形一动，快步上前，弯身翻看地上昏迷的鬼童兄妹，眉头紧蹙，神色微沉。
他起身，目光凝在诸葛玄身上，低声道：“大人，这两个孩子与宁安镇多年女子失踪案有关，是要犯。身为钦天监监正，不该如此草率处置。”
张太岳立于洞口，面色阴沉，冷哼一声：“事急从权！若是让这对鬼童跑了，恐怕酿成更大祸事！”
傅砚青微微敛眸，目光沉沉地落在辛岚玉身上，像是在等待她定夺。
辛岚玉神情凝肃，沉吟片刻，沉声道：“事已至此，先将他们敛起，待事后一并交由锦衣卫押送回京。”
傅砚青微顿，眸光凝在鬼童兄妹冰冷的尸体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腰间的令牌，最后肃声道：“卑职遵令。”
辛岚玉转身，目光落在叶灵筠手中那只白瓷小药瓶上。
叶灵筠，将瓶中药丸倒在掌心，随手碾碎，指尖细细摩挲着研磨成粉末。
辛岚玉凝视着他指尖那细粉，低声问道：“药老，这里面是什么？”
叶灵筠低头端详药屑，又举到鼻尖轻嗅，过了片刻，缓缓开口：“先天红铅……辰砂、松脂、乳香、没药，还有……乳汁与秋石。”
“秋石？那是什么？”谢忘川凑近一步，好奇地皱起眉头，“先天红铅又是什么？”
青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出声：“秋石嘛，就是童男童女的尿。至于先天红铅——”
话说到一半，她顿时涨红了脸，狠狠瞪了谢忘川一眼，不耐烦地撇眉：“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你该打听的！”
众人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底泛起藏不住的笑意。
谢忘川尴尬地咳了一声，偷偷瞥了皇甫流云和陆青峯一眼，见两人也是一脸茫然，心下更觉无地自容。
叶灵筠收敛了笑意，起身走向趴伏在地、血迹斑驳的鬼童兄妹尸体，半蹲下身，指尖轻探着已然僵冷的脉息，仔细查探二人的头颈。
随着指尖轻探男童小臂的脉络，他眉头越皱越深，忽地停住了动作，脸色微微一变。
墨沧溟注意到异样，沉步上前，低声问道：“药老，怎么了？”
叶灵筠缓缓直起身，目光沉沉，在岳阑珊和地上鬼童兄妹之间来回打量，声音低哑而凝重：“他们的异状……不像是中幻神草，也不是蛊虫寄生，更不像后天改造的产物。”
他声音一顿，神情微冷：“反而更像是……天生如此。”
“天生？”青菀蹙眉，神色间透着难以置信，“怎可能一出生便长着牛角和兔耳？”
岳阑珊冷笑一声，长发微扬：“哼，那就得回宁安镇，好好问问他们的母亲了！”
她嘴角微动，却并未忆起，在宁安镇那个收留过她、助她复原的女人，亦未忆起，那女人曾给予她怎样温暖又破碎的一段过往。
叶灵筠眸色幽暗，拂袖掸去指尖微不可察的血痕，随手从鹿皮囊中抽出一条素色草巾，弯腰，将鬼童兄妹的尸身草草遮住。
陆青峯与皇甫流云对视一眼，三两步上前，将尸身挪至洞口石壁机械齿轮槽前。
洞中一时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凌乱的气息。
辛岚玉抬头望向幽暗的洞穴深处，那黑暗仿佛在无声喘息，暗藏着难以名状的危险。
他眸光微沉，抬手做了个简短的手势，示意众人沿着通道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