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梁王与许王入甘露殿觐见。
唐治靠在榻上,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个儿子,神色平淡威严,只一刹那间眼里闪过复杂。
“起来吧。”
皇帝唐治的声音里带着病中的虚弱。
梁王和许王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声音中带着的虚弱后,还是忍不住蜷缩了下手。
“难为你们大老远赶回来。”唐治虚弱的感慨道。
梁王低垂着头,闭了闭眼睛,竭尽全力将不合时宜的情绪掩藏好。
抬头,眼中含泪:“儿臣听闻父皇病重,日夜难安,只恨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
“你有这份心就好。”
皇帝唐治打断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低垂着头的许王,“素节近来在封地可好?”
许王手用力贴紧身侧,压抑住内心的不痛快,连忙躬身:“回父皇,儿臣一切都好。只是惦念父皇龙体……”
这时,太子唐昭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到两位兄长,微微颔首:“皇兄们来了。正好,该给父皇用药了。”
他亲自服侍唐治用药,动作熟练自然。
梁王看着这一幕,眼神晦涩,忍不住泄露出一丝丝不屑。
和他那个好母亲一般,就会阿谀奉承讨好父皇。
但很快换上关切的表情:“太子殿下真是孝顺。”
许王同看着这一幕,眼神黯淡间,一抹不甘闪过。
同样,很快的,脸上也换上了关切的表情,同样附和着夸太子四弟孝顺。
唐昭将空药碗交给内侍,这才转身看向梁王和许王,笑容温润。
一刹那间,梁王和许王看着这抹熟悉的笑容,感觉看到了从前的父皇。
【怪不得父皇那般宠太子。】
说来也奇怪,他们都长得像生母,唯有太子长得有六七分像父皇。
他们也是在为父后,才切身体会到,对于长得像自己的孩子,内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偏爱的。
“侍奉父皇,是为人子应尽的本分。皇兄若是有心,日后也可常来宫中陪伴父皇。”
太子唐昭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展现了孝道,又不着痕迹地提醒了对方身为藩王的身份——成婚后不能在宫中居住。
梁王、许王脸色微微一僵,只得应道:“殿下说的是。”
皇帝唐治对于太子对两个大儿子的敲打视若不见。
更何况,太子是储君,对他们的敲打,若他们能听进去,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而且,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是很想和两个木头人一般的儿子交谈。
他们两个交给太子接待,让太子和他们说说话,打发时间。
虽然他不是很在乎他们,对他们的确没有对宁儿几个孩子的看重以及宠爱,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比如,多留一会。
不然才入宫,和他说了两句话,就让离开了,宫里宫外不知情的人看来,怕是会觉得他无情。
毕竟,老大和老二千里迢迢回来探望他,这是他们的孝顺。
待梁王和许王告退后,唐治对太子道:“昭儿,你觉得他们……”
“父皇,”唐昭打断他,语气平和,“儿臣说过,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们不行差踏错,便是儿臣的好兄长。”
唐治看着他稚嫩的脸,双眸却很沉稳的模样,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好,朕明白了。”
若能兄友弟恭,作为储君的太子,对兄弟们有几分感情,也很不错。
【老大和老二,希望他们识趣些!心里想想就算了。】
不过想到方才他们在他跟前的装模作样,唐治心里就不抱希望。
说起来,两人这番情绪掩饰能力,一如既往的没长进。
两人还以为掩饰得多好呢?
也不怪他从来不看中他们两个,执着练小号,好在终于等到了昭儿。
接下来的日子里,梁王与许王都很是安分守己,每日按时入宫请安,从无逾矩之处。
然而暗地里的暗流涌动,却逃不过太子唐昭的眼睛。
太子唐昭知道了,就代表着皇后思宁,皇帝唐治都知道了。
“殿下,”程四言低声禀报,“梁王这几日暗中联络了不少旧部,许王也在暗中打听朝中动向。”
太子唐昭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让他们打听。传令下去,所有他们想知道的,尽管让他们知道。
但要让他们知道,是孤让他们知道的。”
程四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殿下仁慈,殿下高明!”
唐昭:仁慈吗?其实他压根不想在两位兄长身上费心,就想等着他们犯错,抓他们把柄,然后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若不是念着父皇身体不好,怕父皇被两位皇兄不好的结局打击到。
因为父皇虽然看着对两位皇兄不在乎,可到底两位皇兄也是父皇的儿子。
作为父亲,总是想看到儿子们兄友弟恭的。
他为父皇在两位皇兄们身上废了不少心思,用自己的能耐来警告两位皇兄,让他们感知到差距,从而放弃不该有的妄想,从此安分下来。
为了父皇,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若他们还是……
想来父皇最后也只会对两个痴心妄想之辈的不好结局唏嘘几句,而不至于太过受打击。
因为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怪不了谁,只能怪他们自己。
相信到时候情绪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讨厌,而不会是伤心。
“不过殿下,梁王和许王一同回洛安这事显然是早有默契,他们两位会不会联合起来了?”
太子唐昭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孤这几日了解了他们的性子和行事作风,而且他们各怀鬼胎,不会联合起来的。”
又过了几日,太子唐昭在宫中设宴为两位兄长接风。
酒过三巡,梁王似是无意间提起:“听闻太子殿下近来在处理漕运事务?这等小事何须殿下亲自过问……”
唐昭举杯轻笑:“皇兄有所不知,漕运关系洛安命脉,岂是小事?倒是皇兄在封地悠闲,让弟弟好生羡慕。”
他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道:“对了,前几日孤翻阅旧档,发现皇兄封地的赋税似乎有些问题。
不过皇兄放心,孤已经命人重新核算,定不会让皇兄吃亏。”
梁王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强笑道:“有劳太子殿下费心。”
宴席结束后,许王私下求见太子。
他屏退左右,低声道:“殿下,臣有要事禀报。”
唐昭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温和地道:“许王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