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国，边境小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草药和尘土的味道。
玄七靠在一条阴暗的巷子口，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半透明的卡牌。
卡牌上，绘制着一个紧闭的眼眸图案。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
巷子外，是麻木的人群。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空洞而虔诚，口中念念有词，歌颂着医神的伟大。
一个穿着白袍、戴着银色面具的医神使者，正站在高台上，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记住，是医神赐予了你们新生！忘掉那个盘踞在荒山的伪神！”
“那伪神，是万恶之源，是末日的预兆！祂的信徒，皆为被蒙蔽的羔羊！”
玄七指尖的卡牌微微发亮。
街角，一个刚刚被“净化”过记忆的男人，眼神出现了一丝挣扎。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起了什么。
玄七眼神一凝，卡牌无声无息地飞出，贴在了男人的后颈上，随即隐去。
男人身体一僵，眼中的挣扎瞬间消失，重新变得狂热。
“玄七，集中精神。”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另一位白袍使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银色面具在阴影中泛着寒光。
“这些凡人意志薄弱，记忆的根须很容易重新长出来。”
“山神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毒瘤，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在祂彻底腐化这个世界之前，将所有信仰都归于伟大的医神。”
使者警告道。
“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玄七低着头，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又来了。
又是这套说辞。
这些使者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好像那个山神娘娘明天就会拎着刀把所有人都砍死一样。
可玄七却在几天前，亲眼见过几个外来的商人。
他们自称是山神的信徒。
他们没有强迫任何人改变信仰，只是在城里支起摊子，用一种叫土豆的作物，换取一些本地的特产。
有个小孩饿晕在路边，他们没有念诵什么经文，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个烤得滚烫的土豆。
那份不含任何目的，又纯粹的善意，比高台上使者那蛊惑人心的言语，要真实一万倍。
山神，真的是邪神吗？
玄七收回卡牌，转身面向身后的白袍使者。
“大人，蛮国已经被医神的光辉笼罩，我的能力在这里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
“我请求前往他国，去梁国，或者燕国，为伟大的医神播撒信仰的种子！”
白袍使者面具下的目光审视着她。
面前的玄七，来自一个叫卡牌的世界，一手控心卡牌玩得出神入化。
是他们搜罗的所有穿越者中，最好用的工具人之一。
“也好。”
使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前几天医神使者在其他两个国家受挫的事情。
“梁国京城那边，我们的使者被禁军赶了出来，燕国那个女帝更是野蛮，竟敢羞辱医神的仆人。”
“你去探探路，记住，不要暴露，以观察为主。”
“遵命。”
玄七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
半个月后，燕国边境。
玄七一身商旅打扮，牵着一匹瘦马，看着眼前的景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缓缓摘下脸上的防风镜，擦了擦，又戴了上去。
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
说好的水深火热呢？
天气确实热得像个蒸笼，路边的野草都有些发蔫。
田埂上，确实有蝗虫。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但田里的百姓，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一个个搬着小板凳，嗑着瓜子，兴高采烈地看着天。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只见远处天边，飞来一片五彩祥云。
云上，站着一只羽毛绚丽的独脚大鸟。
商羊！
玄七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她在医神给的资料里看到过的异兽，据说能呼风唤雨。
那商羊引吭高歌一声，清脆的鸟鸣响彻天际。
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那些蝗虫被大雨一浇，翅膀沾了水，扑腾着掉了一地。
还没等它们缓过劲来。
“冲啊！”
随着一声呐喊，一群长得像猪，却獠牙外露的异兽，哼哧哼哧地从村子里冲了出来。
当康！主丰收的瑞兽！
它们一头扎进田里，对着满地的蝗虫，张开大嘴就是一顿猛嚼。
嘎嘣脆，像是吃什么人间美味。
有个村民见玄七一脸呆滞，还好心地走过来，递给她一把炒豆子。
“妹子，外地来的吧？别怕，这是山神娘娘赐下的瑞兽，专门帮咱们处理蝗灾的。”
“那当康，胃口好得很，一天能吃几亩地的蝗虫，拉出来的粪还是上好的肥料呢！”
玄七：“……”
她默默地接过炒豆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这就是医神使者口中，即将被伪神毁灭的世界？
这日子过得，比她老家世界末日前的日子都舒坦！
带着满腹的疑惑，玄七继续前行。
数日后，她抵达了传说中妖邪作乱的万寿山。
按照医神的资料，这里本该是妖气冲天，白骨遍地，路过的商旅九死一生。
可眼前的万兽山……
山脚下，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厂区。
高耸的烟囱里冒出的不是黑烟，而是一种带着清香的白色蒸汽。
“让一让！让一让！新出炉的齿轮，别挡道！”
一个身高两米，膀大腰圆的黑熊精，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服，戴着安全帽，小心翼翼地推着一车零件，从玄七身边经过。
玄七僵硬地扭过头。
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色工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狐狸精，正拿着一份文件，对着几个狼妖指指点点。
“说了多少遍，这里的精度要控制在0.01毫米！你们的爪子是干什么吃的？给我重新打磨！”
“是，是，主管……”
几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狼妖，此刻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耷拉着脑袋。
更远处，一个装卸区。
一个巨大的虎妖，正费劲地用他那粗壮的爪子，捏着一颗比米粒还小的螺丝，试图拧进一个精密的仪器里。
他额头上的王字，都快因为用力而拧成了囧字。
“该死的！这玩意儿怎么又掉了！”
虎妖烦躁地咆哮一声，声震四野。
旁边一个路过的蛇妖商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货物掉了一地。
虎妖看到后，愣了一下，巨大的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
他笨拙地走过去，帮蛇妖把货物一个个捡起来，还瓮声瓮气地道了歉。
“对不住啊兄弟，最近赶工期，有点上火。”
玄七站在工厂区的大门口，看着万兽山精密仪器与民用产品第一制造厂的牌子，彻底傻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妖邪作乱？
这叫投身国家基础建设，共创美好明天好吗！
这一刻，玄七脑海里，那些白袍使者警告，瞬间飘到云端。
她觉得，自己和一群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好像被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