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皱巴巴的魔脸，此刻正被秦晏雪捏在手里来回甩动，像块破抹布似的晃悠着。
这脸其实是风扶清刚刚从一头魔的脸上扒下来的。
他都扒了好几个魔了，就这张脸没怎么变形，他最满意，所以就选了这张当面具戴起来吓人。
“还！我！脸！来！”
风扶清气得龙角都在发颤，伸手就要抢。
“你还挺挑剔的。”秦晏雪挑眉，指尖戳了戳那张q弹的“面具”，“扒了好几个魔才选中这张？品味挺独特啊风兄。”
“敢问这位，是......是风少城主吗？”
张凡卿壮着胆子往前迈了半步，怯生生地拱手，“道、道友安康......”
但是风扶清给脸不要，“哼”了一声，再度看向秦晏雪：“还我。”
龙角少年一脸的血，嘴角也是血，唇后隐隐露着凶狠的獠牙，一双狐狸眼却在山洞里亮得通透。
被彻底无视的张凡卿：“......”
少年默默缩回秦晏雪身后，把斗笠往下拉了拉。
他好不容易大胆一次，却输得那么彻底。
“啧，我还偏不给了，风兄，你怎能这样对我师孙说话？”
秦晏雪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把那张q弹又丑陋的脸皮甩得更欢，“除非风兄愿意回答我几个问题。”
“不是我说，你......你别玩坏了它呀！”风扶清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面具”被这么糟蹋，心疼得直抽气，“你说。”
“第一个问题，想必你的修为也被压制在炼气期了吧？”
“不错。”
“第二个问题，”秦晏雪忽然收敛笑意，目光扫向山洞内横七竖八的魔族尸体，“这些魔族至少是筑基期，你怎么杀的？”
风扶清不语，只是一味抿唇。
秦晏雪看见他的手指缝里还沾着碎肉和血沫，指甲不知何时已变得尖锐如爪。
这里必定是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搏斗。
她道：“风兄，你是法修，可是仅凭炼气期的法术，你......根本就无法跟他们较量。”
风扶清沉默片刻，瞥了眼洞口的张凡卿：“曲兄，先让外人出去，我就告诉你。”
秦晏雪也不为难他，便请张凡卿先退出山洞。
受伤又社恐的小张麻溜地跑了。
风扶清这才深吸一口气，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我......化龙了。”
“当时我发现自己的修为掉回了炼气期，恰好又被几个魔族围攻，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身体突然不受控制......”
他眼神恍惚，耳尖发红地讲述这一切，仿佛自己都没从化龙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但是不难听出，他这结结巴巴的语气里还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像是既羞于启齿，又压抑不住某种隐秘的激动。
因为他有了新的底牌，一个可以让他在魔界里横着走的底牌!
“我有獠牙、有利爪！就连力量都突破颈再也不受限制。于是，我连扯带咬，把他们全都撕成了碎片。”
风扶清相信，只要他的几位师兄师姐都 不怕他变成龙的话，他必定能在魔族秘境里带他们飞！他要当一回大英雄！
可是，他太高兴、太天真了，差点忘记居然还有个炼气八十多层的开挂狗，在这秘境里面一点影响都没有。
白高兴了！他气急败坏地想。
有种装逼装给牛屁股看的无力感。
“你能化龙了？”
秦晏雪两眼放光，“这是好事呀，听着就很酷哎，为何还要藏着掖着？”
“曲兄，你怕不是又忘了......”风扶清神色一言难尽，“龙在世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能化龙一事要是传出去了，必定会吓到人。”
此话一出，忽听洞外传来一句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
“谁说的！！”
只见张凡卿不知何时摘了斗笠，正扒着洞口，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
“你你你！你身为燧皇伏羲的后人，如今又能化得龙形，这是多么祥瑞的好兆头！什么叫做不是好东西？？”
他大概是真被气到了，语气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哪有像你这样，得了好处还要作贱自己的道理！！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风扶清见是张凡卿徒然闯入，有些窘迫：“谁让你进来了，你出去！你到底是怎么听到的！”
小鹤默默在一旁举了举翅膀，“诶嘿，我听得懂人话，可以给主人传音，想不到吧。”
风扶清破防了。
可他却硬着头皮狡辩说：
“对对对，我是伪人！不像你们那道观，有灵犀真人、青阳真人，你们满门上下全部都是真人。”
张凡卿：“？”
秦晏雪干笑着擦了擦汗，“哈！哈哈！好冷的冷笑话，少城主瞧瞧你这毒嘴，下次可不许这么说了哟......”
张凡卿却再也忍不住了，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手上骤然掐起一张早已充足能量的爆裂符！
“大胆小龙，竟敢打趣我师尊，是为大不敬！我跟你拼了！”
风扶清也不是吃素的，长啸一声，周身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火光！
山洞的石块在震颤着崩裂，细碎的石屑如雨般洒落，化作一圈尘埃涟漪荡开，少年人身在飞扬的尘土中倏然化为龙形！
风扶清的瞳孔彻底化作竖瞳，金芒流转，山洞再也容不下他，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凡卿，龙息吞吐间带着窒息的压迫感。
“不是哥们？你俩干嘛呢！魔族没杀几个，你俩倒是先打起来了，能不能理智一点儿？”
秦晏雪赶忙劝架，一手不知道往哪搁，就很顺手地就揪住了风扶清的尾巴。
“？！”风扶清眼神一滞。
几只爪子很自然地耷拉下来。
而另一头，小鹤也是一看形势不好，这可是真龙不好惹啊！赶紧变为人形，一把抓住有些生气即将失控的张凡卿。
他少有地说出怂话：“主人，你好像惹到大爹了，快跑。”
张凡卿仰头看向飞腾的龙，瞪大眼睛，嘴唇微颤，原本愤怒的眼神逐渐被震撼和理智取代。
龙，赤色的龙......真正的龙。
少年视线渐渐恢复清明，手中的爆裂符也随之被他掐灭。
“万渊观封闭了一千多年，我不知当今世人怎会对龙如此不待见，我只知道，龙在万渊观的典籍里，是拥有通天、显灵神性的生灵，从来就不是不详的征兆......”
“所以，在这一千多年里，必定是有某种势力，篡改了人族的信仰。”
哪怕张凡卿刚才已经被忽视过一次，但他，再次大胆而希冀地向风扶清抛出了橄榄枝：
“少城主......若是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这里，来日就和太师叔一起去我们万渊观上，一起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