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归嗖地一下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宴长夜沉默了下，想装作没听到。
那边，霍明才等了几秒，见宴长夜没动，再次朝他招手：
“去帮爷爷洗蒜苗。”
宴长夜这下也不好装聋作哑了。他起身，走到爷爷身边，迟疑着捏起一根沾泥的葱，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爷爷看了他一眼：“孙女婿，那是葱，你没见过蒜苗？”
说完，把一旁的蒜苗递给他，并示范起来：“这个也不能直接冲洗，要把最外面一层脏的焉的剥了。”
宴长夜优雅卷起袖子，想了想，又慢悠悠取下戒指、腕表、袖扣，收进口袋里，然后才拿起一根蒜苗，那双每日接触无数金融数据的手，极生疏地从根部开始清理……
五分钟后。
第一根白嫩青翠的蒜苗被他宛如艺术品般摆在菜板上。
爷爷微微有点嫌弃：“算了算了，你去帮你大表哥，我等你几根蒜苗等到菜都装盘了还没派上用场，大男人怎么做事这么磨磨唧唧。”
说完，一把抓起剩余的蒜苗，不过十几秒，就处理得干干净净。
宴长夜看向张副总的方向，他在做一道混菜，好多食材混在一起，麻辣鲜香，而此刻，他那边需要切姜丝。
宴长夜觉得，比起切姜丝，还是洗蒜苗这种事更适合他一点，迟迟不肯挪脚。
爷爷又看他一眼：“你莫在爷爷这里碍事儿，你看看你的手指，比我这蒜苗根都白嫩，哪里像下过厨房的人嘛！”
宴长夜噢了一声：“平日里也没这么白，今天上午做了一次手膜。爷爷，您放心，我洗蒜苗不行，但我觉得我帮您递盘子还是可以。”
爷爷茫然：“手膜？你这娃娃还挺臭美的，好嘛好嘛，那你留这儿，帮我切两个土豆丝。”
宴长夜：“……爷爷，我不会切菜。”
爷爷耐心告罄，转头看向霍明才：“霍明才，把你女婿领过去。”
霍明才手里还拿着锅铲，往这边走过来问了下情况，幽幽看着宴长夜：“不会洗菜，不会切菜，剥蒜总会？”
宴长夜与他对视：“爸，我这辈子厨房都没进过，今天是首次破例。”
霍明才定定看了他好几眼：“你先跟我过来。”
宴长夜跟着霍明才去了厨房的另一头，霍明才拿出一头蒜，递给他：“你就负责给我剥蒜，没问题吧？”
“爸。”宴长夜认认真真道，“你能不能示范一次？”
“……”霍明才对女婿那精致容颜的滤镜在此刻破碎得差不多了，“四岁的娃娃，不用教也晓得拿着蒜怎么剥。”
说着，还是顺手掰下一瓣，给他示范了下，边示范边试探：“在帝都，你不下厨，难道都是我们漫漫下厨？我跟你说，女娃娃都要娇养，厨房油烟重，在我们渝城，男孩子从小就要学下厨，不然以后是找不到媳妇儿的。”
宴长夜接过一瓣蒜，学着岳父的样子剥，并淡淡反驳：“爸，漫漫也不用下厨，我家里有厨师。娇养媳妇儿这块，我还是有些心得。”
霍明才脸色好看了很多：“老子一个月赚几十万都没舍得请家庭厨师，你还请厨师……”
“岳父的收入，请个厨师不是轻而易举？我觉得，您亲自下厨这事，这简直就是没苦硬吃。”
霍明才将蒜丢给他，往客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在漫漫的妈妈那儿。”
宴长夜诧异，挑眉问：“那爸要花钱怎么办？”
“大钱给媳妇儿申请，小钱的话……”霍明才轻轻道，“每个月，媳妇儿会给我三百零花钱，随我支配。”
宴长夜：“……三百？简直不敢想。”
“你呢？”霍明才忍不住问，“你钱也都上交的吧？漫漫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
“我的资金组成比较复杂，上交不了。”宴长夜一本正经道，“漫漫也从来不限制我花钱，我没吃过您身无分文的苦，我财务完全自由。”
霍明才突然就看宴长夜不顺眼了：“不会下厨，长得招桃花，还不上交工资，你这种在渝城是没有行情的，晚上等客人走了，我要和漫漫谈谈，男人还是不能这么惯着，至少工资还是要管着。”
宴长夜轻啧一声；“爸，你不能因为自己淋了雨，就要撕破我的伞。”
霍明才气闷了好一阵，拿着锅铲在锅里狂躁地翻炒着菜，换了个话题：“你工资我不管，但趁在渝城这几天，你跟我学一道漫漫爱吃的菜，不过分吧？”
宴长夜摇头：“我觉得，很过分。”
“过分？”霍明才忍不住在他手上狠狠拍了一下，“女孩子都喜欢男人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你对漫漫的爱，难道还支棱不出一道菜？哪怕是一道蛋花汤也行啊！”
宴长夜看着自己的手背。
霍明才下手不重，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长辈用武力教训，就连他亲爹，从小到大都没对他动过手。
但宴长夜心中竟然并不讨厌，反而觉得这个才刚见面的岳父，倒是个真性情。
他慢悠悠道：“爸，即便我学了一道菜，没有几年的浸淫，也不可能比专业的大厨做得好吃。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做一道难吃的菜膈应漫漫，爱她不是应该让她尝最好的吗？”
霍明才将锅铲狠狠一放：“人长得这么正，歪理怎么这么多！你叫我一声爸，我还不能指使你了？”
宴长夜沉默几秒，认养的岳父岳母想换还能换一换，亲生的岳父岳母换都没得换……
他轻叹，将两只剥好的蒜轻轻放到他菜板上：“好了，不就蛋花汤么，多大的事儿？我学。”
张副总的厨位就在隔壁。
他闷声做菜，心思却本来就一直放在宴长夜身上，此刻将翁婿俩的对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一碗毛血旺在他手里撒了三次。
汉悦庭的餐厅很大，可容纳二十人的圆形岩板餐桌上，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等到客厅那边聊天差不多结束，三十多道菜齐齐整整上了桌。
其中，还有一大碗卖相谈不上好看的蛋花汤。
“过来过来，开饭了！”霍云归喊了一句，然后一手勾住了宴长夜的肩膀，“妹夫，来来来，我跟你坐一起。”
宴长夜另一侧，特意留给姜漫漫。
姜漫漫刚坐下，宴长夜就殷勤给她盛了一碗蛋花汤：
“夫人，这是我在咱爸的指导下，亲自为你做的，尝尝。”
圆桌另一边，王莹埋怨地看了霍明才一眼：“人家大老远过来，怎么能让他下厨？再说帝都不比渝城，男人哪里会做这些？”
霍明才声音很低，只有王莹能听见：“你是不知道，这个女婿除了一张脸，没啥能看的，厨艺不行，嘴还欠，而且他竟然连工资都不上交……”
王莹看着他，认真开口：“你要是能长成他那样，莫说不会做饭不上交工资，我即便倒贴养你我也愿意。”
霍明才蓦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