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贝弛垂下眼眸，漆黑的眼珠在低垂的视线中悄无声息地转动。
他都还不会点石成金，这几张车票下来，沉没成本可就太高了。
完全与他之前计划的不一样。
再加上去那边的吃食与住宿所需花费的钱……
待得眼尾余光扫过正在等自己后续的姜阿笱，余贝弛眸光倏地一亮。
转瞬又隐没在刻意压平的眉梢下：
“神仙啊，主要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余贝弛故作为难的开口。
姜阿笱道：“有何问题？你直说便是。”
闻言，余贝弛立马道：“我们现在坐车都需要身份证，但是你没有啊，坐不了车。”
这说得是事实，可不是他不仗义。
“原来如此吗……”
姜阿笱眉峰紧蹙，毫无阻拦闯进来的月光将他半边身子染成银色，却衬得另一侧愈发晦暗。
他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某处虚空。
见姜阿笱半天没说话，余贝弛舔了下泛着油光的嘴唇，提议道：
“神仙，反正你这么有本事，直接一个念头不就带着我们过去了吗？”
蓝条这么高就没必要氪金了嘛。
此话一出，姜阿笱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头颅以极缓慢的弧度向下沉落。
抬手指向苍穹，低声道：
“天目如炬，不可逾矩，此等程度的缩地成寸易被察觉，不妥。”
能以神仙之躯下凡已是不易，若是因此举被天察觉，就功亏一篑了。
看着姜阿笱敬畏的动作，余贝弛撇嘴，暗暗不满。
擦！
说了这么多还得靠他出钱呗。
啥神仙啊，还不如他一个凡人。
余贝弛在心里吐槽之际，忽的看见姜阿笱抬头向他看来。
吓得他表情突变，立马露出一个笑脸。
看着余贝弛唇角奇怪的笑，姜阿笱继而问道：
“你所说的身份证……我是否能办理？”
“呃……这个嘛……”
余贝弛眼中闪过隐晦的光，没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转圜的余地：
“我不确定，我明天去问问，到时候咱们再细说。”
身份证的办理估计是有办法的。
去派出所问问浅浅花一个星期，相关办理再来一个月……
总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要是学会仙法了嘛，一切都好说。
要是没学会……
抱歉了神仙，去不了一点。
没钱！
姜阿笱缓缓点头，动作带着沉思的凝重。
若不可行，他便自行前去。
至于这两个凡人，以其血肉之躯，恐难承其劳，便不与他同去了。
沙发弹簧随着落座的重量发出细微声响。
电视发出低低的响动，姜阿笱目光短暂停留在动画片绚丽的画面上。
但这份童趣只停留了两秒。
他右手已习惯地摸向茶几，指尖触到遥控器棱角的瞬间，拇指精准压住调频键连按三次。
液晶屏立刻从卡通森林跳转到晚间新闻的深蓝色片头。
见状，余贝弛惊讶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含糊不清道：
“嚯，神仙，你还会调电视呢？”
旁边吃饱的石头收拾着自己的碗筷，点头的同时低声道：
“在院里的时候神仙就爱看新闻。”
姜阿笱紧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新闻滚动条，目光如炬将其上的信息刻入眼底。
余贝弛的话丝毫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
“食不语，寝不言。”
姜阿笱沉静的开口，与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融为一体。
可余贝弛只是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肩头随意一耸。
米粒随着动作从嘴角滑落也毫不在意。
扒饭的间隙，余贝弛笑着对姜阿笱道：
“神仙，你这套说教早过时了，现在年轻人吃饭都要唠嗑，要么就得听点响。”
闻言，姜阿笱的肩胛突然松懈，喉结在被映着液晶屏光线的皮肤下滚动出迟疑的弧度。
视线终于舍得从新闻上移开：
“是吗？竟有此说法。”
“那可不。”
余贝弛重重点头，看着正在努力理解他话中意思的姜阿笱，他猛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两三下把白米饭扒拉完，随手把一次性餐具扔到了垃圾桶里：
“小孩，你把桌子擦一下。”
其实都不需要余贝弛开口，石头已经开始收拾油乎乎的餐桌了。
余贝弛起身时带动的椅子在地砖上划出刺耳声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橡木书桌前。
抽屉被他粗暴地拽开，手指在那一堆杂物里快速翻搅。
收拾屋子的时候，他一股脑地把东西都扔到这里面了。
“在哪呢？奇怪了？不会丢了吧？”
指腹传来熟悉的冰凉感，余贝弛眼中一喜，手一掏把那台被他淘汰的手机给翻了出来。
屏幕的上方被摔有一道裂痕。
但还能开机。
余贝弛把手机扔出：“神仙，接着。”
姜阿笱随意抬手，指尖擦过冰凉的金属感边缘时，腕关节顺势下沉两厘米。
完美抵消冲击力，手机如同归巢的雨燕般乖顺落入他掌中。
看着手机屏幕中自己的倒影，姜阿笱抬头，等着余贝弛的后文。
余贝弛耍帅地打了个响指，指着那部手机道：
“神仙，你要与时俱进，学习使用手机，从上面了解咱们凡人和现在这个社会。”
“嗯，好。”
姜阿笱轻声应下，生疏的摆弄着手上的东西，将其来回翻转了好几圈。
这个东西……要怎么用？
他看其他凡人的手机都会发亮，为什么他的这个是黑的？
完全不发光？
难得见到姜阿笱有窘迫的模样，余贝弛盯着手足无措的姜阿笱好好乐呵了一会儿。
随后他才殷勤地坐到姜阿笱的身旁，伸手轻点屏幕边缘：
“按这个地方，就亮了。”
可屏幕亮起的瞬间，姜阿笱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上滑解锁……
解锁……上滑……
手机下方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姜阿笱迟疑的用双手捧着手机，缓缓的向上举起。
看着姜阿笱跟献祭一样的动作，余贝弛摸不着头脑地皱眉：
“神仙，你干嘛？”
话刚出口，余贝弛的瞳孔猛地一缩，噌的站起害怕的把手机抢到手中。
随即后一大步，警惕地盯着姜阿笱。
“神仙，你不会是想对着手机施法吧？这可不行啊，这玩意一遇火就坏了。”
傻——哔神仙，一言不合就乱来。
这东西拿去卖给收旧手机的还能卖个几百呢。
可别给他糟践了。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