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喽——”
随着青青脆生生的一声呼喊,大龙娘、大娘、三婶、魏红、魏莹,还有五凤、六凤、七凤、八凤、九凤姐妹几个鱼贯而入,手里都端着东西。
大龙娘和三婶各端着一个老式铜火锅,一前一后放到八仙桌和旁边的圆桌上;
魏红、魏莹手里各托着两盘菜,有白嫩的豆腐、水灵的菠菜和白菜,还有码得整整齐齐的羊肉片;五凤到九凤几个小丫头,端着土豆片、粉丝,还有调好的麻酱、韭花、腐乳这些蘸料,叽叽喳喳地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大龙娘刚把铜火锅放稳,大娘就端着一盆奶白的高汤走过来,顺着锅沿慢慢倒进锅里,转头笑着对张大龙说:“大龙啊,先这么煮着,一会汤不够了咱再添。”
张大龙笑着应道:“大娘,麻烦你啦。”
“麻烦啥,咱一家人不都得吃嘛。”大娘摆了摆手,又看向还绷着脸的大爷,打趣道,“行了,还生着气呢?我刚才不就是逗你们哥俩玩的嘛。”
大爷傲娇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谁生气了?”
大娘笑着摇了摇头,拿着空盆又往厨房去了。
“大哥,这羊肉咋涮呀?”青青小跑到张大龙跟前,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问。
张大龙弯腰摸了摸她的头:“来,到大哥这儿来,大哥教你。”
此时锅里的高汤已经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泡,热气顺着铜锅的花边往上飘。
他指着锅对青青说:“你看啊,等这汤彻底烧开,泡泡滚起来的时候,你夹一筷子羊肉片放进锅里,从一数到五十,然后捞出来,就能吃啦,又嫩又香。”
青青皱了皱小眉头:“可我不会数数呀,哥。”
张大龙一拍脑门,可不是嘛,青青还没上学,哪会数到五十。他笑着说:“那你去找你英子姐,让你英子姐帮你数。”
青青立马撒腿跑到英子身边,拽着她的衣角喊道:“英子姐,英子姐,你帮我数数!”
英子低头看着她,小声问:“数啥呀?”
“大哥说啦,等锅开了把羊肉放进锅里,数五十个数就能吃了。
英子姐,你能数到五十吗?”
“能啊,一会我教你数。”
“嗯嗯,我学!我学!”青青使劲点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桌上的羊肉片。
要是往常,英子让她学数数,她早就撅着嘴跑开了。
可今天有涮羊肉这等稀罕美食在前头勾着,这小丫头反倒变得积极起来,恨不得立马就学会数数,好赶紧尝到鲜。
主桌这边,铜火锅里的高汤已经翻滚得热气腾腾,肉片刚下进去就泛了白。
张大龙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汤汁,转头对大爷和三叔说:“大爷、三叔,咱今天喝啤酒吧?
吃火锅配啤酒,解腻又爽口,喝白酒反倒不搭调。”
大爷和三叔对视一眼,笑着点头:“行啊!你愿意喝啥,咱就陪你喝啥。”
“那我去拿!”张大龙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没多久就搬了一箱啤酒出来,又顺手拎了一箱橘子汁放到圆桌那边,对着围坐在一起的大龙娘、大娘、三婶她们说:“娘,你们喝橘子汁,昨天三姐夫给的。”
大龙娘笑着摆了摆手:“行,你快过去吃饭吧,别管我们了。”
“哎!”张大龙应了一声,回到八仙桌旁,拆开啤酒箱,拿出两瓶分别递给大爷和三叔,自己也开了一瓶。
大爷接过啤酒,倒进粗瓷碗里,琥珀色的酒液冒着细密的泡。
他盯着桌上的铜火锅,眼神里带着感慨:“哎,这锅子还是咱老辈上传下来的,你爷爷那时候就用它煮肉吃,到现在就剩下这俩了,别的老物件啥也没留。”
三叔喝了口啤酒,笑着接话:“幸亏是铜的!要是铁的,大跃进那年早就让上交炼铁了。咱家里原先那么些好东西,不都在那会儿上交了吗?”
“可不咋的!”大爷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惋惜,“要是那些家底能留到现在,咱大龙也不至于天天在外头跑这么辛苦。
都怪咱爹,当年啥都往外交,一点也没给大龙留。”
张大龙一边给两人的碗里续着啤酒,一边笑着摇头:“大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爷爷不是没留东西,只是没留那些老物件罢了。
那时候形势不一样,爷爷要是不主动上交,那些东西留在家里,指不定就是惹祸的根苗,咱全家都得受牵连。”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笃定:“爷爷留下的是人脉啊!
现在帮我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看爷爷的面子?
市里的黄六叔、戚市长。
还有周爷爷、刘爷爷,那些长辈,要么是爷爷的老部下,要么是老战友,都是冲着重爷爷的情分才这么照顾咱。
有这些关系在,我要是还起不来,那就是咱自己没本事,跟老物件没啥关系。”
大爷端着酒碗的手一顿,琢磨了一会儿,缓缓点头说:“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这个理。
你爷爷当年没留那些老物件,反倒是把人缘都给处下了。
不管是县里还是镇上,哪一个人提起你爷爷,不得竖大拇指啊?”
张大龙笑着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羊肉放进碗里,说道:“大爷,爷爷的智慧咱比不了。
他当年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一个少爷羔子变成铁血战士,后来又能急流勇退,不贪恋权势,安安分分当个农民,这都是有眼光的选择。
你看爷爷那些老战友,就说黄六叔他爹,要是当年有爷爷的勇气急流勇退,不留在县里,也回乡下来,也不至于早早没了。”
大爷叹了口气,喝了口啤酒说道:“你说的也是。
要不是你爷爷当年果断退下来,就凭他过去的经历,后来少不了挨整。
反倒是退下来当咱村的大队长,老家没人敢惹他,再加上你周爷爷、刘爷爷这些老战友护着——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平民出身,有他们帮衬,你爷爷才一点事没有。”
三叔也一脸认同地对着大爷说:“咱爹就是有眼光!
你忘了咱爹年轻时候算过命的事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张大龙笑道:“大龙,你还不知道这事吧?”
“三叔,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您给我说说呗!
”张大龙先是拿起啤酒瓶,给大爷和三叔的碗里都添了些酒,又拿起筷子从翻滚的铜火锅里挑起几片鲜嫩的羊肉,先给大爷碗里夹了些,再给三叔添了几块,自己才拿起小碟,往里面调了麻酱、韭花和腐乳,一边搅拌着蘸料,一边满眼好奇地追问:“到底是啥稀罕事啊?您赶紧说说!”
三叔笑着举起酒碗:“咱爷仨先喝一口,我再跟你细唠。”
大爷笑着端起碗,和两人轻轻碰了一下:“老三,你准是想跟大龙说咱爹算命那档子旧事吧?”
三叔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说道:“对呀,大哥,大龙打小没听过这事,我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张大龙也喝了一口啤酒,把调好的蘸料往跟前挪了挪,催道:“三叔,您快说,那算命先生到底给爷爷算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