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的。”
朱旺这句冰冷的命令,如同一道最终的审判,彻底击碎了朱桂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看着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手持新式火枪和雪亮钢刀的锦衣卫特战队员,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在这个如同鬼神般,总能未卜先知的堂兄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可笑和苍白。
“不——!”
在被彻底淹没的前一刻,朱桂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野兽般的咆哮。
他没有选择束手就擒,而是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小巧的佛郎机手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宁可死,也绝不愿,成为朱旺手中那用以攻讦父皇,动摇国本的……阶下囚!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扣上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便已从远处的高点,骤然响起!
一颗经过特殊改造的,非致命性“豆袋弹”,带着强劲的动能,后发而先至,精准地,击中了他持枪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朱桂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手中的手铳,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想死?”
朱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一脚,将那把手铳,踢到了黑暗的角落里,然后,蹲下身,揪住朱桂的头发,将他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提到了自己的眼前。
“没那么容易。”
朱旺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魔音。
“在我让你开口之前……”
“——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
当天夜里。
整个应天府,再次陷入了空前的戒严之中。
无数的京营将士,手持火把,封锁了所有的街道。
而澳王府的地牢,这个昔日胡惟庸的藏宝窟,如今,则成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审判之地。
朱旺没有立刻提审朱桂。
他在等。
等一个,最重要的人。
子时,三更。
一阵沉重而又威严的脚步声,从地牢的入口处,缓缓传来。
朱元璋,一身玄色龙袍,在太子朱标和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陪同下,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径直地,走到了那间关押着朱桂的,最深处的牢房之外。
他看着牢房之内,那个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墙上,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亲生儿子,久久无言。
整个地牢,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朱桂那如同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良久。
朱元-璋才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身旁,同样神情复杂的朱标,和……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朱旺。
“……都说说吧。”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咱,该怎么办?”
……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手足相残,骨肉相食。
这,是自古以来,所有帝王家,都无法逃脱的……宿命与诅咒。
朱标看着牢中那个曾经还会在他面前撒娇的弟弟,如今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他张了张嘴,想要为朱桂求情,但一想到自己那惨死的孩儿朱允炆,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而朱旺,则只是静静地看着朱元-璋。
他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他来回答。
因为,答案,早已在朱元-璋自己的心中。
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让他狠下心来,斩断这份亲情,维护住皇家最后尊严的……理由。
“父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朱标,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
“儿臣以为……”
“——十三弟,当死。”
此言一出,朱元-璋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竟然会是……一向以“仁厚”着称的太子朱标!
朱标没有理会父亲的震惊,他只是缓缓地,跪倒在地,对着朱元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父皇,”他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声音,却依旧沉稳,“……国,大于家。法,大于情。”
“十三弟,谋害皇孙,构陷亲王,勾结外敌,意图……动摇国本!此四罪,无论哪一条,都足以……抄家灭族!”
“今日,若因其为皇子,便法外开恩。那日后,我大明之《宪法》,将何以立信于天下?我朱家之江山,又何以服众于万民?!”
“儿臣,身为太子,当为天下表率!”
“故,儿臣恳请父皇,以国法为重,以社稷为念……”
“——赐十三弟,一体面之死。以……正国法,安天下!”
朱标的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大义凛然。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身姿挺拔的儿子,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慰。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终于……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一味讲究“仁恕”的储君。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好……好啊……”
朱元-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顺着他那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就……依你所言。”
……
当天夜里。
一道由太子朱标,亲自监刑的“懿旨”,被送入了诏狱的最深处。
一杯御赐的……毒酒。
朱桂看着眼前那杯散发着淡淡杏仁味的液体,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只是,笑了。
笑得癫狂,笑得……解脱。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朱标……我的好大哥……你终究……还是赢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
当朱桂的死讯,传出之后。
整个应天府,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在官方的通报之中,豫王朱桂,乃是“旧疾复发,不幸薨逝”。
对于这个结果,百姓们,早已不在乎。
他们更关心的,是《大明日报》上,那些关于“新大陆”、“黄金国”的,精彩纷呈的连载报道。
而朝堂之上的百官们,则更是……心照不宣。
他们知道,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巨大风暴,已经被那位新晋的“摄政王”,和……那位开始展露出帝王峥嵘的“新君”,联手,消弭于无形。
从此以后,这大明的天,要变了。
变得……让他们,既敬畏,又……期待。
……
澳王府,书房。
朱旺正将一份刚刚由解缙,整理完成的,《大明宪法·终审稿》,递给了朱标。
“标弟,”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看看吧,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朱标接过那份厚厚的,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文稿,却没有立刻翻看。
他只是看着朱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旺哥……”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谢谢你。”
他知道,朱旺昨夜,之所以要将那最后的“决定权”,交给自己。
并非是真的,要让自己去背负那“弑弟”的罪名。
而是……在用这种最残酷,也最直接的方式,为自己,这位未来的帝王,上了一堂……关于“取舍”与“决断”的,最深刻的,帝王之课。
“谢什么?”朱旺笑了,他拍了拍朱标的肩膀,“……你现在,可是皇帝了。以后,要谢我,就给咱……多批点经费。”
“尤其是……海军!”
朱标闻言,也是一笑。
两人之间那因为“皇权”而产生的一丝丝隔阂,在这场共同经历的风暴之后,彻底地,烟消云散。
他们知道,从此以后,他们将是……最坚定的,盟友。
……
就在叔侄……哦不,是堂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准备共同开创一个崭新时代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却再次,从皇宫之中,传了出来。
“什么?!”
朱旺和朱标,同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父皇他……他要……御驾亲征?!”
……
武英殿。
朱元-璋,一身戎装,精神矍铄,哪里还有半分“病危”的模样。
他的手中,提着一把,由朱旺亲手为他打造的,黄金版的“洪武十七式”步-枪。
在他的面前,站着的,是同样一身戎装,神情激动的……燕王朱棣!
以及……刚刚才从漠北,被快马加鞭“请”回来的,傅友德、耿炳文等一众……大明朝硕果仅存的,开国宿将!
“都给咱听好了!”
朱元-璋将手中的黄金步-枪,往桌上,重重一顿!
“咱知道,你们这帮老家伙,一个个的,心里都不服气!”
“都觉得,咱大明的天下,是靠着刀山火海,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靠着那什么狗屁的‘科学’,算出来的!”
“都觉得,旺儿那小子,在海外打得再热闹,那也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好!”
“今天,咱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也给咱自己,一个机会!”
他猛地,转身,指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
他的手指,越过了大明,越过了漠北,越过了西域……
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曾经让无数中原王朝,都为之折戟沉沙的,庞大的……
——帖木儿帝国!
“旺儿,不是一直都说,要给咱,打下一个‘日不落’吗?”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张狂的笑容!
“那好!”
“——这西边的太阳,就让咱……亲自,去给它……打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群同样战意高昂的百战宿将,用一种足以让整个历史都为之颤抖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豪迈的,帝王宣言!
“传咱旨意!”
“——朕,要亲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