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玉良”斗法,李镇倒没有多少力不从心,只是这尊食祟仙的实在是怪。
那诡谲的领域无法选中,恰好让铁把式一身本事不能施展。
李镇以身入局,被做成一张符箓,却用镇仙碑的伟力轻易脱困。
从而,也能试试这位新仙家饕晦的本事。
侵占张玉良尸身的食祟仙,比起在前世里那位三头犬仙,实在是差了甚多。
不过当初红衣娘娘也说过,三头犬仙是一尊解仙,食祟生领域,而解仙则在领域之中种下规则。
自己虽然靠着断江铁把式顽强的生命力可立于不败之地,但面对这符水门道的食祟仙五花八门的本事,还是很难争个高下。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活了数个甲子的老杂毛,甚至晓得攻心来让自己露出破绽。
如今,饕晦已现,光是这般出场,便叫天地改了颜色。
只是可怜了寿香,“哗哗”的燃烧。
好在李镇如今家底子厚实,寿香悠长,经得起这般灼烧。
王府之上,天幕中那符箓引起的遮天蔽日的灰黑,已被冲散的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山一般大的身躯。
具体什么模样,总是说不清,看一眼之后就会忘记,再看一眼,转过头还会忘记。
甚至没有形状,像是一片区别于天地万物的混沌。
李镇不晓得饕晦的道行有多高,毕竟镇仙碑里也没有具体的介绍。
可如今看“张玉良”的反应,他便已经晓得了。
“张玉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符箓做的脑袋上,写满了惊骇,那五个代表五官的字迹,都挤到了一块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竟能召来一尊解仙!你怎会召来一尊解仙!
李家的镇仙碑被七门合力打出了天地之外,你又能从哪里召来一尊解仙!
李家小儿,是不是修了邪法!修了天诛地灭的邪法!”
一旁的猫姐,盘坐在吴小葵的肩上,猫脸上浮现出了惊骇之色,
“小葵,小葵!稳啦,一切都稳啦!”
吴小葵虽然不晓得天上那如山般大的不规则之物究竟是什么,但听到那变得不像人样的张玉良嘴里吐出来的话,便心中稍安。
我吴小葵看上的男人,怎会这般轻易输了。
而今,正从郡北军营里赶来的武举合莫等人,便都像神魂受到了镇压一般,身下的马匹行路也不再流畅,蹄子一拐一拐。
“天上这尊……是什么东西?!”
武举心中大骇。
“食祟之威,远超食祟之威,莫非也是七门和朝廷对付大王的手段?”
合莫亦是惊恐到无以复加。
短短一日之内,竟然出现了两尊食祟仙,这般活了数个甲子的老怪物,素日都避世,今个怎么都老母猪下崽似的,一个一个往出蹦跶?
从着另一条官道上赶来的李家持鞭人,看向天幕中那道影子,竟是一喜。
“原以为世子能召出的几尊仙家,都是镇仙碑流放而出,甘愿为李家尽忠的仙家……
如今连这等仙家都出现于人世,想来当年那块镇仙碑,一定没有彻底丢失……
不过祭一尊仙碑,要举族祭祀,得食祟仙君主祭,若这镇仙碑真回于人世,世子又将其放在了何处,谁在帮世子祭碑?”
持鞭人说的不无道理,当年在李家时候,那块碑中所镇的仙家,皆为大凶之仙。
要想请仙,便是一场浩大的工程。
举族使之李家五兆要术,主祭的食祟仙也要献上不少寿元,才能请来仙家助阵。
听说那镇仙碑里所镇最底层的打更仙,也有食祟仙圆满之道行,开辟了血潭领域。
当年李家为彰显威风,便由着那打更仙在族中巡更,日日敲更。
所见者无不胆寒。
可如今在天幕之中见到的这尊仙家,便与李家所记载的“饕晦”极其相像。
但凭借世子一人,又是怎么请来饕晦的?!
持鞭人心中疑云重重,但更是多了一层对李镇的敬畏。
“早前说世子肖其父,如今看来,倒是老夫低看了世子。
如此算计,心机,成长之快,便是当年李龛仙君,也都棋差一招啊……”
一旁的山雀,语气却有些酸溜溜,
“怪不得用不上我们,原来是有这般厉害的仙家助阵啊……”
“不过我可知道,这请仙燃寿,请来饕晦这般层次的仙家,怕是李世子,已被那张家食祟逼到了绝地吧!”
花伞娘用手中的油纸伞伞把戳了戳山雀,
“你心眼小的很,便是世子不用你,还记恨上世子了。世子越厉害,本事越高,我们不应该更高兴才是么?”
山雀看了一眼花伞娘,冷冷接话:
“怕只怕这天下真落入世子之手时候,而不再跟李家人有关了。
胸脯大见识短,还不给自己找后路。”
“……”
花伞娘低头看了看,却不得不承认山雀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
……
王府上空。
那硕大身影一把抓住几张如小山般大的符箓,吞入口中。
“饿……”
“张玉良”自知不敌,便要逃遁,一张身形符箓甩出,肉身便化作一道青烟。
可那天穹中的肉山已经落在了王府之上,伸出大嘴,或者说口器,猛然一吸,那青烟便飞不动,往大嘴之中而去。
李镇心念一动,
“吃他神魂便是!肉身还需安葬!”
那团肉山似乎有些不耐烦,扭动几下,又变成不规则的形状。
“还是那么烦人……”
饕晦说罢,身中出现泥沼汇聚而成的双手,一把攥住那缕青烟,轻轻一剥。
“张玉良”的神行符便瞬间无用,肉身显现,还是方才那般脑袋用符箓代替的张玉良。
“不可杀吾!吾乃张家食祟仙,受玄变天漏壶宫接引!你这下界解仙,怎可与漏壶宫中的天君相抗!!”
那团不规则的肉山,伸出泥沼般的大手将张玉良攥在手里。
“漏壶?许久没吃过那些臭哄的肉壶了……”
饕晦大口一张,竟是传来无穷无尽的吸力,只将那青绿色的恶鬼,从张玉良的尸体之中吸出,吞入大腹之中。
“饿……”
吃完,仍还觉得饥饿,竟突然将目光看向了李镇。
李镇汗毛微竖,便瞬间掐断了寿香的燃烧。
“饿……”
饕晦庞大的身躯渐渐消散,天色又放晴。
“呼。”
李镇心有余悸。
倒不是因为那张家的食祟仙,却是因为自己召出来的饕晦。
与前几任仙家不同的是,饕晦对寿香的消耗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约等于同时将打更仙、镇伥仙以及白鹤仙唤出。
而饕晦竟隐隐有一种剥离之感,仿佛连镇仙碑也奈何不了它。
但心念一动,还是收放自如。
可能只是李镇心中怕了,这才有了这种感觉。
好在如今见识到了饕晦的本事,也让李镇对报李家之仇有了八九成的把握。
“入中州,先灭张家。”
李镇如是道。
……
……
中州,符水张家大院。
说是大院,更是一个山庄,占了百顷之地,不可谓不奢靡。
而今张灯结彩,热闹得很,连下人都分到了不少津贴。
甚至还可以见到,不少仆从走在一块,喜气洋洋地说着话。
“哎哎,今个是甚日子啊?咋这般喜气,这不还没到年关。”
“听说主母心情大好,今个要宴请张家上下。”
“莫非是长少爷的本事又长进了?”
“不晓得,诶,灯笼挂歪了!快扶正!”
几个下人哼哧哼哧地去扶那挂在高处的歪斜灯笼,却不晓得哪来的阴风,竟一下子给灯笼吹灭了。
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这几个手忙脚乱的夯货熄灭了灯笼。
“坏了!扰了主母的兴致,这该如何是好!”
“快点上,快点上!”
“这是火符点的灯,凡火是点不起的,想想法子,我不要掉脑袋!”
下人们脸色慌张,想着对策。
……
“晴儿,你说哀家今个穿红的还是紫的?”
张家主母喜滋滋地坐在铜镜之前收拾着头簪衣裳。
老脸上的皱纹快比鞋底子都花了,可那铜镜模糊,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人心。
身后一只女诡悬在房梁上,恭维道:
“主母内里穿紫,外头穿红,便是大红大紫。”
“真会说,晚上喜宴,你挑几个下人吃了,哀家不罚你。”张家主母美滋滋道。
“谢过主母!”
被唤作晴儿的女诡当即从房梁跃下,跪在了地上。
张家主母摆弄着头饰,又叹口气道:
“这人不如诡,倒不是随便说说的。
身旁养的,如今都叛我而去,还不如跟你们这些诡祟打交道。
起码给点好处,都能为哀家拼命,连我那祖爷爷也不例外。
想来现在时候,李世子的脑袋,也快带回来了。”
晴儿恭敬揖礼,
“符鬼仙君受玄变天指引,是食祟里的食祟,杀一个李家遗腹子,定是手到擒来,娘娘可喜可贺!”
“嗯……也不枉哀家给他寻一具肉身。”
张家主母正要出门,一个头戴恶诡面具的男人慌慌张张地扑在了门口。
“主母!大事不好,符鬼仙君的命牌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