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没有回答万马的问题,他也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该找一个能安身的地儿。
他和万马不一样,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求着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一辈子做个平庸的路人安稳到死就好。
吃过了饭食,千军准备在这郡城里转悠。
那小和尚一直和万马聊天,两人聊得很是投机,千军有些吃醋。
当然,他的取向是正常的,只是因为之前工作的缘故,很少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万马也算是他最好的朋友加领路人了,如今转生到这方世界里,都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天色还亮,千军找到了之前施粥的摊位,他记得这些人提起过,说自己是什么太岁帮的人。
他晓得,前世有句古话,叫“太岁头上动土”。
这太岁帮一听就是很牛叉的单位。
千军如是想,并和那准备收拾回帮子的伙计道,
“兄台,你们还差人手不,我和我兄弟也算有些力气在身上,只要管口饱饭就成。”
那伙计狐疑地看了千军一眼,
“你先等着,我去问一下二娘。”
“行。”
千军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并对伙计嘴里的二娘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怎样一位奇女子,能引领着这么一群有善心的人。
不多时,沉闷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五大三粗,褂子遮不住肚皮的男人,叉着腰跟那小伙计一块往千军跟前走来。
“兄弟,这是我们的香主花二娘,有什么事跟他讲吧。”
千军嘴角一抽。
花……花二娘?
这三个字哪个都不沾边啊……
“你想加入我太岁帮?”
花二娘开门见山道,眼睛微眯。
千军学着一路所见之人行礼的模样,抱了抱拳:
“二……二娘,是,我和我兄弟遭了难,来了这陌生地界,想求口饱饭吃。”
花二娘双眼在千军身上扫了扫,一只手瞬间向千军脑门子抓来。
好在千军反应不慢,“蹬蹬”向后退了两步,
“这是何意?!”
千军也不是软柿子,对方要自己的命,那不得拼了才是。
却见花二娘脸色一喜,
“哎呀,瞧不出来你是什么门道,可这般迅捷,也有登堂搬坛了。
行,最近帮子里正缺人手,你那兄弟呢,拉过来一起瞧瞧。”
千军懵了懵,便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额……我那兄弟和我本事一般。”
“两个登堂搬坛,不错,放在以前,都能在我们这些帮子里混个香主职位了。”
花二娘贴近千军,又压低声音道,
“不过,你们是啥门道的啊?我太岁帮满是铁把式,有些排外。”
啥门道?
能是啥门道?
c药剂门道呗!
千军不晓得咋回答,万马却凑了上来,
“二娘香主!我和我兄弟遭了难,忘了很多事情,只有这一身本事还记在心里,至于什么门道还真不好说,只是有些拳脚功夫!”
花二娘眼珠子微转,却笑道,
“行,最近战事多,又哪哪都不太平,可以理解。
那跟着我回帮吧,到时候领块牌子,你们也便是我太岁帮的人了。”
“谢过二娘!”
万马忙忙揖礼,那一旁等待的伙计也领着二人往太岁帮而去。
待几人走后,花二娘却挠了挠头,找来一个伙计,
“盯着这两人,来路不正,有什么异动就找邢叶堂主,邢堂主办不了就找帮主。
现在关键时候,可不能出了岔子。”
“好嘞。”
……
……
李镇缓缓吐息,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海量的生死之气。
每一次吐纳,便是一日功夫。
打天下,不能操之过急。
盘州内部也有诡物闹腾,百姓的粮食难保,性命也难保,在这节骨眼上再起战事,该是民不聊生了。
李镇停下北上的节奏,并传讯让吴小葵别那么激进。
万一真给镇南王惹毛了,来个不死不休,对谁也不利。
这些时日,天气寒冷,李镇也便在湘州岭北之地,多沉淀沉淀道行了。
铁把式已至断江,如今肉身,便是真正意义上金身铁骨。
最关键的是,那颗解仙的内丹还没有被完全消化。
红衣娘娘也倒做了件极为不错的事。
只是不知她到底在算计什么,在布什么局。
曾经还是过马寨子一个傻不愣登的泥腿子的时候,李镇以为成了定府就能消停一阵子。
可后来做了统领东衣郡的盟主时候,却发觉定府不过能看一眼这天下的敲门砖。
他想,成了断江或许就好了,像爷爷李长福那般。
可如今真成了断江仙,却还是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两世来回倒腾,那人头犬仙深邃的道行,红衣娘娘大到看不清的来头,包括连自己身旁这颗蛋,也便是在消化至尊骨的温希……
皆是搞不清的谜团,皆是跳不出的棋局。
这种压力,只能让李镇寄希望于道行的突破。
如今,铁把式道行也稳扎稳打,稳固在了断江境。
便剩下那镇仙门道,也在穿越回来之后,来到了渡江之境。
内视镇仙碑。
那滔天石碑上,描述白鹤仙之上的一团迷雾彻底消散。
李镇终于有了机会和时间,去窥探下一位仙家。
【饕晦】
【墨雾裹身行,独角穿云破。
遇着游仙不辨名,张口风先过。
仙衣化蝶飞,鬼火随喉堕。
哪管香烛尚绕梁,只把饥肠裹。】
饕晦?
李镇细细咀嚼着这二字。
与之打更仙、镇伥仙不同的是,自己解锁的这第四位仙家,竟然不带“仙”字?
饕餮之饕,晦之晦,观那句诗词,竟觉得平庸。
镇仙道行的香柱,已经长了四截,仅仅比铁把式道行矮上一头。
如今的寿香,也长了不少,尤其是在自己突破断江道行之后,更冒了一大截。
总归都是向好之事。
李镇心中稍喜,正准备退出这镇仙碑外,却忽地又看到那仙香之后的字迹一变。
竟是几行阴刻的血色小字:
【玄变天者,非天地常序,乃混沌余炁所结,阴阳舛错之域也。
域中育诡仙,名饕晦,性烈而贪食,凶名震于上三重天。
其形无常,或聚为墨雾遮穹,或散作厉风卷地。
唯巨口恒在,阔可吞山岳,齿列如玄晶利锋,涎滴落地则熔石为浆。
每欲食时,必引玄变天戾气绕身,声如雷轰,闻者魂颤。
凡遇仙诡、妖宝、游神祟魅,乃至散逸仙炁,皆掠而食之。
吞吸之际,风云逆涌,星屑陨坠,长空皆为震颤。所食之物无论巨细,入腹即化,从未有剩。
久之,玄变天内可食之物日寡,唯饕晦凶威日炽,其名闻于混沌边际,诸灵皆避之唯恐不及。
故,囚于镇仙碑中。】
“卧槽……”
李镇仔细看罢,竟觉得心头一震。
这饕晦来头这么大,本事更是逆天!
上三重天?又吃穷了玄变天?
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竟想着将那饕晦召出。
可如今又无敌手,召出只会白白消耗寿元。
无奈,李镇只能满怀好奇,退出了镇仙碑外。
“如今阻碍我北进之人,便是那镇南王和戍北元帅。
可七门怎么一点子动静都没有?
难道杀了张家子嗣,反叛了张玉良,符水张家不管我了?
剩下那六门也都丝毫不算计我的身份?”
李镇心中有疑,甚至想将自己的命格身份公之于世。
可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真是犯浑。
那般只会让局势更乱更扑朔,百姓更不好过了……
可心中好战之意更甚,便想找个地方,去试试这饕晦的本事了。
……
……
中州,符水张家。
亭台小院,老妪坐得端正,手中钓竿垂在眼前结了冰的小塘之中,一动不动。
一道迷迷蒙蒙的影子,围绕着香炉,干巴巴开口:
“好孙女儿,何事令你愁眉不展?”
那老妪悠悠叹了口气,“钓不到鱼。”
“此是冬令时节,那水中之物便都沉底,怕受苦寒,又如何来了水面,吃那点子饵料?”
“祖爷,我张家憋宝透支道行与寿数,算到那李家遗孤尚存于世,可偏偏就是找不出来在何处……
小福禄不能白死,就算他不是张家未来的家主,也不该死在这李家的小畜生手里。”
那老妪握紧手中钓竿,几乎要将其捏成了两截,可在快要崩断之时,却又松了松劲儿。
香炉上的烟气,稍稍蒸腾而起,
“你已是张家主母,该由你来定夺,祖爷爷可以帮你,但我已无人身,空有食祟道行……”
老妪沉默稍许,又道,
“祖爷爷,容器之事,你不必心急,我张家供养出一位将军,位列庙堂,可偏偏心致别处,叛了我张家。
他叫张玉良,如今怕是在苗、湘两地,我有他的命牌,捏碎,他便会没了三魂。”
那烟气沉默稍许,化作一只狰狞的青面恶鬼模样,
“这张家小辈,叛去了何处?
小孙女儿,你怕是已经知道,那李家世子的去处了?”
老妪沉默良久,才悠悠道,
“猜到了个大概,但不敢承认。”
“为何?”
老妪这次终于忍耐不住,彻底捏碎了那钓竿,
“谁知道那小畜生,未死在盘州妖窟,竟还因祸得福,做了一位镇仙王!!
小畜生羽翼已丰,手底更有断江仙撑腰,除食祟之外,无人能动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