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辰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那份决绝与孤寂，仿佛融入了钦天监山门外终年不散的云雾之中，再难寻觅。
许凌看着身旁的叶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恭敬地垂首而立，不敢打扰。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妙波动，毫无征兆地降临在场间。
这波动并非能量震荡，也非威压释放，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显化，天意的垂眸。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流动的云雾定格在半空，飘落的树叶悬停不动，连远处山涧的流水声也诡异地消失。
整个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种绝对、令人心悸的死寂。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许凌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是？！”
他猛地抬头，眼中露出骇然与难以置信之色。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空间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凝聚、显现。
那是一个身穿朴素麻衣，白发如雪的少年！
少年肌肤莹润如玉，五官清俊至极，透着一种非人的完美与淡漠。
他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气息逸散，看上去与寻常凡人无异，但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万物皆要以其为尊，以其为律。
此人……
许凌心脏一阵狂跳。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战栗，仿佛蝼蚁仰望苍穹，蜉蝣窥探瀚海，微不足道，渺小至极。
少年明明就在眼前，给他的感觉却如同面对浩瀚无垠、冷漠运转的天地大道，自身的一切念头、修为、存在，似乎都在对方的漠然注视下，变得毫无意义，随时可能归虚湮灭。
最终，
“你是……何人？！”
许凌几乎是凭借本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身体紧绷到了极致，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隐隐将叶白护在身后，尽管他知道这或许毫无意义。
麻衣白发少年对许凌那如临大敌的姿态与质问恍若未闻。
他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仿佛倒映着星河生灭、万物轮回的眼眸，自出现起，便落在了叶白身上。
在许凌惊骇目光下，
只见少年对着叶白，缓缓地、郑重地拱手，躬身一拜。
姿态谦逊，如同执弟子礼，又似在履行某种古老的契约与规则。
叶白静静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麻衣白发少年，面对对方这足以令天地震动的举动，他那万古不易的淡漠脸庞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叶白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与少年那非人的眼眸对视一瞬，似乎便已读懂了对方未曾宣之于口的深意，明白其降临的缘由与使命。
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交流已然完成。
麻衣白发少年直起身，那淡漠的目光终于微微转动，扫过一旁浑身紧绷、如坠冰窟的许凌。
仅仅是被那目光余波扫中，许凌便觉神魂剧震，仿佛被彻底看透，所有秘密无所遁形，一股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
少年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旋即消散，恢复漠然。
他并未对许凌说什么，甚至没有任何表示，就这般径直转过身。
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变淡、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随着他的消失，那凝固天地、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感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悬停的树叶继续飘落，山涧流水声重新传入耳中，云雾再次开始流动，一切恢复如常。
许凌却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眼中依旧残留着巨大的惊悸与茫然。
刚才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实在太过恐怖，这究竟是何等强者？！
“师、师尊……刚才那人究竟是？”
许凌压下心中余悸，看向叶白，终是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叶白收回了望向少年消失方向的目光，眼神深邃，淡淡道：
“天道显化，巡狩人间罢了。”
天、天道……显化？！
许凌闻言，身心俱震，瞳孔再次放大。
那少年竟是天道化身？！
难怪有那般无法形容、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天道化身，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
这天道化身竟会对师尊行礼，而师尊又似乎早已知晓其来意。
虽然有些疑惑，但看着叶白那显然不欲多言的神情，许凌也只能将所有的震惊与困惑压下，心中对师尊的敬畏，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
与此同时，
皇宫内。
昊辰刚回到御书房，玄金帝袍尚未垂落，周身因空间穿梭而引起的细微波动尚未完全平复。
与叶白最后相见的那一幕，以及师尊那冰冷决绝的态度，依旧如同冰锥般刺在他的帝心深处，带来阵阵隐痛与孤寒。
他缓缓踱至窗边，负手望向钦天监的方向，俊朗的面容在明灭的烛火下晦暗不明，左眼星河沉寂，右眼龙瞳幽深。
就在他心绪翻涌之际——
嗡！
一股同样微弱却无比精准、直接作用于他仙魂本源的规则波动，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荡开。
昊辰眉头微皱，眼神却没有一丝变化。
一丝若有若无、却无比清晰地气息已出现在他身后。
昊辰嘴角微扬，同时缓缓转身。
一道麻衣白发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对面。
来人正是那天道化身少年！
少年淡漠的目光如同两盏照彻万古的明灯，精准地落在昊辰身上。
面对这代表天地规则本身的化身，即便他身为仙道人皇，此刻亦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得如同万载玄冰。
唯有烛火在无声燃烧，还有窗外乌云汇聚，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最终，
“你来了。”
昊辰开口，声音中带一抹淡淡笑意，仿佛早已知道少年要来一般。而少年也微微颔首，以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