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书圣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始祖意志，道：“文心震颤，血脉归源，你已认出吾，便无需此礼。”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柔和地托起了书心通。
书心通心神激荡，勉强站定，却依旧不敢直视始祖圣颜，只是垂首肃立，激动得难以自持。
始祖降临，这简直是书族亘古未有的无上荣光！
书圣的目光再次转向卧龙。
此刻，卧龙枯槁尽去，面容红润，白发复现光泽，气息平稳悠长，甚至比受伤前更显深邃。
他体内断裂的经脉已被重塑得坚韧宽阔，破碎的神魂在浩瀚文气温养下不仅稳固，更隐隐透出一丝玄奥的未来道韵。
因祸得福，窥见未来大道反噬的裂痕，竟被始祖以无上手段弥合，甚至为他打下了更坚实的道基。
卧龙的眼睫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
那双曾黯淡浑浊的眼眸，此刻清澈如洗，更添几分洞察世情的深邃。
“我这是？！”
他先是茫然了一瞬，接着记忆就如潮水般，在识海中涌现——
燃烧生命破禁、助师姐逃离、师尊的震怒、陛下的冰冷旨意、生机断绝的黑暗……以及最后，那一道驱散死亡阴霾、带来无尽生机的温暖力量。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当看到那立于师尊身旁、白发布衣、气息平凡却又仿佛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的身影时，
卧龙浑身也不由得一震。
无需书心通提醒，那源自血脉深处、文心本源的悸动与臣服感，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强烈。
“噗通！”
卧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同样毫不犹豫地对着书圣深深跪拜下去，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无上崇敬，道：
“晚辈卧龙，叩谢前辈再造之恩！前辈天恩，晚辈永世不忘！”
“卧龙，此乃是我族始祖圣尊。”
这时，一旁的书心通提醒了句。
卧龙心神一颤，
始祖圣尊？！
他虽然从未听说过，却本能的生出一股敬畏、膜拜。
“心向大道，不惧生死，以微末之躯行破禁之举，此心可嘉。”
书圣看着卧龙，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
“未来之道，凶险莫测。汝根基已固，前路自明，当好生参悟。”
“弟子谨记圣尊教诲！”
卧龙深深叩首，声音哽咽。
始祖一言，不仅救他性命，更是指点了他未来大道的方向。
书圣的目光缓缓扫过激动万分的书心通与卧龙，最终投向书雪逃离的方向，那双洞悉万古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月白身影在山林间仓惶奔逃的无助与倔强。
“慧心通明，灵秀天成，却因命数枷锁而惶惶如惊弓之鸟。”
书圣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悲悯，如同叹息，最终道：“书心通。”
“弟子在！”
书心通连忙躬身应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汝女书雪，身负慧心通明之体，此乃大道恩赐，亦是命数之引。她与那人间帝王之因果，纠缠甚深，强求不得，强避亦难。”
书圣的声音平和，却字字如重锤敲在书心通心头，“汝身为其父，为一族之兴衰计，本无大错。然，以女为棋，罔顾其心，此乃下乘。大道无情亦有情，强扭之瓜，终非善果。”
书心通闻言，羞愧难当，冷汗涔涔而下，道：“弟子愚钝。被权柄蒙心，险些铸成大错，累及爱女，更辜负始祖圣恩，请始祖责罚！”
书圣微微摇头：“责罚无益。当务之急，非是强行寻回，亦非屈从帝威。一切皆已注定。”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滚滚红尘中某个负手独行的青衫银发身影上，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汝等可知，此界之中，尚有一人，其道凌驾诸天，其心超然物外，其力……可破万般命数枷锁。”
书圣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书心通与卧龙心神剧震，识海中都不自觉浮起一道身影，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帝师？！”
书圣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仿佛蕴含了无尽深意的弧度，并未直接回答。
然而，
就在书圣的目光穿透无尽虚空，落在滚滚红尘中那个负手独行的青衫银发身影上的刹那间，
正行走于人间阡陌、感受着市井烟火的叶白，脚步毫无征兆地顿住。
嗯？他眉头轻挑，那双深邃如寰宇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缓缓抬起头，
目光不再流连于眼前的红尘百态，而是投向了那片书心通与卧龙所在的山林深处。
跨越万里山河，无视空间阻隔。
两道目光，一道来自布衣白发、超然物外的书圣。一道来自青衫银发、行走红尘的叶白，就这么悍然交汇！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也在这一刻弥漫。
人间时空，瞬间凝固！
山风不再呼啸，蝉鸣戛然而止，飘零的落叶悬停在半空，溪流的水珠凝结成剔透的冰晶。
书心通脸上残留的激动与敬畏，卧龙眼中劫后余生的恍惚，乃至他们体内奔流的文气与道韵，尽数陷入一种绝对的静止。
不仅仅是这片山林。
远在皇城深处，端坐于九龙帝座之上、正以仙道帝眸巡弋人间的昊辰，其体内浩瀚磅礴的仙道本源与人道龙气，也毫无征兆地剧烈一滞。
他那双蕴含诸天权柄、星河轮转的帝眸龙瞳，骤然凝固。
一股无形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力量，硬生生将他那统御万方的意志与感知冻结在当下。
整个御书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如同泥塑木雕，连空气都失去了流动的活力，时间停止了流逝。
天地间，唯余那两道目光！
一道蕴藏着万卷书海、诸天星辰生灭的古老智慧，如同文字的源头，道则的具象。
一道深邃如混沌初开，凌驾于万道之上，带着俯瞰诸天万界的漠然与超脱。
四目相对的瞬间，叶白心中亦是掠过一丝微澜般的惊讶。
这样的眼神……
他只在那个执伞而立的红尘仙身上，感受到过相似的气息——
那种超脱于寻常仙帝、触及更高层面法则的深邃与神秘。
但，眼前这位布衣白发的存在，带给他的感觉，比红尘仙还要神秘一分！
那份古老，那份仿佛承载了文字诞生、文明起源的厚重，那份对大道本源近乎掌控般的从容，已然超越了寻常仙帝的范畴，隐隐触摸到了某种连叶白都需侧目的境界。
书圣的目光同样在叶白身上停留，那双蕴含星辰生灭的眼眸深处，亦是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