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塔顶层的叠影花田被雨水洗得发亮,每片花瓣都捧着颗晶莹的雨珠,折射出的七彩光在地面织成流动的光斑。柳氏踩着湿漉漉的石阶上来时,正看见阿竹蹲在水洼边发愣,他手指点向水面的瞬间,水洼里的影像突然晃动,露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她正踮脚够花田边缘的喷水壶,口袋里露出半枚火焰纹徽章,纹路比柳氏的更纤细,却透着同样的暖意。
“这丫头神出鬼没的。”阿竹挠着头笑,“从早上开始,每个水洼里都有她的影子,可我们把花田翻遍了也没找着人。守阁人爷爷说,她是‘时光水镜’映出的‘未来访客’。”
镜余端着盆新培育的叠影花走过来,花瓣上的雨珠恰好落下,砸在水洼里,影像里的小女孩突然转过身,对着镜头甜甜一笑:“镜余师傅,柳氏姐姐,我叫‘星芽’,是来学种花的哦。”
“星芽?”柳氏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水纹荡开的瞬间,她看见女孩口袋里的徽章全貌——徽章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传灯号第四任船长赠”。
“第四任?”镜余愣了愣,随即笑出声,“看来我们的传灯号,将来要交到个小姑娘手里了。”她将新培育的花放在水洼边,花瓣的影子与影像里的星芽重叠,“你看她拿水壶的姿势,跟当年的你一模一样,都爱把壶嘴歪着洒水。”
雨停时,时光水镜的影像变得格外清晰。星芽正在花田中央画星图,用的不是罗盘,而是根烧焦的树枝——那是柳氏当年在陨石坑用的同款。她画的星轨图边缘,歪歪扭扭写着“叠影花改良计划”,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传灯号,船帆上写着“要去万念星海采花蜜”。
“这丫头野心不小。”石砚拄着拐杖走过来,他的学徒正用琉璃瓶装水洼里的水,据说这种“时光水”能让花籽提前发芽,“不过她标的改良方向,倒是跟你航海日志里记的‘星露调和法’对上了,连错误都一样——把晨露写成了夜露。”
柳氏翻开航海日志,果然在星历37年的记录里找到同样的笔误,当时她还在旁边画了个哭脸。此刻水洼里的星芽也发现了错误,正懊恼地用树枝敲自己的脑袋,那模样让柳氏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时光水镜不是让我们看未来,是让未来看我们。”守阁人提着茶壶走上顶层,壶嘴冒着的热气与花田的水汽混在一起,“你当年在日志里画的哭脸,说不定就是画给星芽看的——告诉她‘错了也没关系’。”
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水洼里的影像突然切换场景:星芽站在传灯号的甲板上,手里捧着柳氏的航海日志,新物种的后代正蹲在她肩头,用铜哨吹着跑调的《星轨欢迎曲》。远处的万念灯亮着,光带中漂浮的星灯上,能看见“柳氏”“镜余”“星芽”的名字依次排开。
“她在延续我们的故事。”镜余望着影像里的星芽,突然明白什么,“我们当年种的花,是为了让后来者有花可赏;我们写的日志,是为了让后来者少走弯路;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是给未来的礼物。”
柳氏从口袋里掏出片叠影花的花瓣,轻轻放进最近的水洼里。花瓣在水面打转,最终停在星芽的影像前,像张小小的船票。水洼里的星芽捡起花瓣,对着镜头挥了挥,口袋里的徽章突然发亮,与柳氏掌心的火焰纹产生共鸣。
“这是‘新火相传’。”守阁人喝了口茶,茶雾中浮现出星塔历代平衡者的影子,“从第一任船长到你,从你到星芽,火焰纹不是枷锁,是接力棒。你看这水镜里的光,其实是她在回应你——就像当年你回应第一任船长的星轨花种。”
花田的学徒们突然欢呼起来,他们在水洼边缘发现了颗发光的花籽——是时光水镜的影像消失前,星芽“丢”出来的。花籽表面刻着迷你的火焰纹,浸在时光水里片刻,竟冒出了小小的芽尖。
“快种上!”阿竹捧着花籽冲向花田中央,“这是星芽给我们的礼物!”
柳氏和镜余跟着蹲下帮忙,指尖同时触到花籽的瞬间,芽尖突然展开,露出片小小的叶子,叶子上用星尘写着:“谢谢你们的花田,我会好好照顾传灯号的。”
夕阳西下时,星塔顶层的叠影花田亮起了灯。时光水镜的影像彻底消失了,但花田中央那颗新种的花籽已长成幼苗,叶片上的星尘字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柳氏望着幼苗,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陨石坑种下星轨花的样子——原来传承就是这样,你埋下的种子,会在你看不见的未来,长成你期待的模样。
航海日志的新一页,柳氏写下:
“星历38年夏,星塔顶层见星芽。原来我们所有的跋涉,都是为了给后来者照亮一段路;所有的记录,都是为了告诉未来的人‘你不是第一个迷茫的’。新物种今天对着水镜练习敬礼,大概是想给星芽的小伙伴留个好印象。或许这就是传灯的意义:让勇气像叠影花一样,一层叠着一层开,永远不会谢。”
离开花田时,柳氏回头望了眼那株新苗。镜余正和石砚、阿竹讨论着如何改良土壤,学徒们举着时光水瓶在旁边忙碌,守阁人的茶壶放在藤椅边,茶香混着花香在晚风里飘荡。她知道,即使有一天传灯号交到星芽手里,这里的花田也会继续生长,就像火焰纹会永远在新的掌心跳动,把温暖从一个时代,传到下一个时代。
传灯号的帆转向九界星门,帆上的归一之花在夕阳中泛着金光。柳氏望着远方的星海,突然期待起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星芽驾驶着传灯号驶过万念星海时,或许会在某盏星灯里,看见她此刻写下的文字,然后笑着说:“原来柳氏前辈也在这里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