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那些人,多是入宫赴宴,提前来拜见太子妃的,除了沈老夫人和沈霜月外,其他人表明了态度之后,说了会儿话便都告辞离开,前去拜见宫中其他主位娘娘。
殿中再无外人时,太子妃才轻吁口气,拉着沈霜月坐在身旁朝着她说道:“太后娘娘突然召你进宫,裴侯爷和太子殿下都担心于你,所以让你今夜与我一起,只是没成想着沈老夫人也来了。”
沈霜月见她直言,便也没虚妄,直接问道:“太子妃娘娘可知道,太后为何会突然设宴?”
沈老夫人也是看过来:“是啊,北地灾情严重,又刚出了二皇子那档子事情,朝野上下都乱着,太后娘娘这宴设得太过蹊跷了些。”
太子妃闻言轻叹了声:“我和殿下也觉得此事蹊跷,可是寿安宫那边打探不出任何消息。”
寿安宫本就把守极严,魏太后身边所用之人也全都是心腹,以前他们还能放几个钉子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偶尔打探出那么些许的消息。
可是自从上次裴觎和太后翻脸,将人头扔进了太后寝殿,加上近来魏家接连出事,那寿安宫如今里里外外守得连只蚊虫都飞不进去。
“前几日因着二皇子和二皇子妃他们的事情,太后那边还病了一场,也没曾提过要设宴的事情,昨日却突然说要办除夕夜宴,宫中二十四司接了这差事都快乱成一团了。”
宫中设宴岂是小事,更何况还要宴请朝臣命妇,往年这种事情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准备起来,这次却只给了三日,偏生元后去了之后,陛下就没再立后,太子娶妃后就将后宫之事提前交给了太子妃打理。
这三日内庭司忙的脚不沾地,太子妃也是颇为头疼,甚至有那么些怀疑,太后是不是故意借此找她麻烦,想要让她这差事闹出笑话,好让人攻讦东宫后妃无能。
太子妃今日特意上了妆,才遮住了眼下疲惫和青黑,她揉了揉额间说道,
“太后娘娘的心思,我和殿下也猜不准,不过这两日我倒是知道个事。”
“太后娘娘特意命人钦点了好几个权贵人家未曾婚配的女娘进宫,魏家那边,今夜进宫的也是他们家长房嫡次孙魏珏平,这位魏家四公子往日里在太后娘娘面前,比起二皇子的恩宠也差不了多少,关键他也还未定亲。”
沈老夫人闻言眼皮子跳了跳,就连沈霜月也是眉心轻皱。
魏家这段时间并不好过,先是接连折损六部要员,丢了个和沈家联姻的谢家,紧接着又没了二皇子,身上还摊着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北地祸事,太后难不成是想要借着公宴之上,以赐婚为名替魏家找补一些朝中助力?
五皇子年少却有魏家相帮,那位魏四公子也是魏家长房嫡出,这二人的确是不少人都想要争抢的好婚事。
太子妃说道:“太后的心思向来难以猜测,但她主动让你进宫,恐怕未存善意,你之前帮殿下在民间揽尽人心,二皇子的事也多少牵扯到你,待会儿去到宴上之后,你要万事当心,若遇到麻烦就立刻让人来寻我。”
说完,她指了指之前领着沈霜月进来的司惢,
“司惢是我身边心腹,今夜便让她也跟在你身边伺候着,后宫里的那些伎俩她最是清楚,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可以问她,再加上有沈老夫人陪着你,应当不会有事。”
太子拉着沈霜月的手说道,“太后就算再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当众对你出手,唯一要防备的就是她单独召见你,到时我会尽量找借口与你一起。”
沈霜月听着太子妃事无巨细的交代,看她将贴身心腹也送到身边照顾她,哪怕其中多是因为裴觎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可她依旧心存感激,毕竟就连太子和景帝直面魏太后时,许多时候都不得不暂避锋芒,更何况是太子妃。
魏太后若是真对她有恶意,太子妃帮她,便是要直接跟魏太后对上。
沈霜月心底泛着暖意,朝着太子妃说道:“多谢太子妃娘娘,您替民女考虑的已经足够周全,若是太后当真召见,您也不必过于挂心,我届时自会想办法应付。”
“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霜月看着她,“您毕竟在宫中,太后又是长辈,您若惹她不满,她有太多办法能够在日常相处之中拿捏您,反倒是民女,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进几回宫中,只要太后娘娘不是直接动了杀心,那就没事。”
太子妃闻言迟疑了下,沈老夫人也在旁说道:“阿月说的对,您今日对她已经足够妥帖了,总要顾全您自己和小皇孙。”
若是太子出头被责难两句,过去就过去了,之后太后明面上也不能真做什么,可要是太子妃得罪了太后,后宅妇人之间的手段沈老夫人见过太多了,想要无声无息磋磨身为晚辈的女子,那是再容易不过。
寻常妇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那是万人之上的太后,若真用些阴私手段折腾太子妃,就连太子和皇帝都不好插手。
太子妃原本多是因为太子之前吩咐,又有裴觎的原因,才会竭力想要护住沈霜月,可如今却是真的对她添了几分喜欢,毕竟这般温善妥帖之人,谁能不放在心里,也难怪那从不近女色的定远侯,会折在眼前这女子身上。
太子妃柔声说道:“你是个好的。”
她扭头,
“司惢,待会儿记得护好了沈娘子和沈老夫人,若有事便来寻本宫,或是遣人去找太子。”
司惢连忙说道:“奴婢明白,奴婢定会寸步不离的跟在沈娘子身边。”
沈霜月和沈老夫人在东宫待了许久,等到天色渐暗时,才随太子妃一同前往设宴的大殿,宫中有不少主位娘娘都对沈霜月颇为好奇,只是派去传话的人回来后都说,她与太子妃在一起,才不得不歇了召见的心思。
太子妃带着沈霜月一起,在偏殿暖阁之中候着,途中又见了不少命妇、贵女,倒是沈老夫人途中去了另外一边的暖室,和沈夫人一起见了些人。
等到宫宴快要开始时,太子妃才和沈霜月分开,与太子去见景帝和太后。
沈霜月则是带着司惢和胡萱,去和沈老夫人她们汇合。
沈夫人见到沈霜月时,眼睛都有些红了:“姣姣…”
周围有人瞧着,沈霜月平静行了一礼:“母亲。”
沈老夫人见自家媳妇那副样子,生怕闹出什么笑话来,直接上前拉着沈霜月的手让她起身后,朝着沈夫人温声说道,“外头天冷,宫宴也快要开始了,都先进去吧。”
“对,对。”沈夫人连忙回过神,跟着说道,“姣姣之前被人冲撞受了伤,这身子怕是还弱着,外面这么冷,快些进去。”
三人顺着人潮进了殿内,沈夫人就满眼羡慕的看着倚在沈老夫人身旁,与她说笑撒娇的小女儿,曾几何时,阿月也是这般倚在她身边笑闹。
可如今,她只会冷冷淡淡的叫一声“母亲”。
沈霜月坐在沈老夫人身旁,怎能感觉不到沈夫人的目光,只是对着她满是殷切的眼神,直接佯装不见避了开来。
她实在是不想要跟沈家再有什么牵扯,沈夫人的性子和沈家其他人不同,冷着她便也罢了,如若与她稍有亲近,恐怕往后便再难推开,到时候沈家其他人怕是也会跟着缠上来。
沈霜月好不容易才和沈家人分开,让他们不来打扰她的生活,又怎会愿意再与他们有所牵扯。
“祖母,这果子酒挺好喝的。”沈霜月端着酒杯,笑盈盈说道。
沈老夫人眼角余光瞧见沈夫人陡然黯淡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媳总是爱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她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只温声说道,“宫里膳房的酒水向来不错,觉得好喝便尝尝,不过别多饮,果子酒也会醉人的。”
沈霜月轻笑:“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