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梦魇
一切已死先辈们的延续，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
第526章丢人不丢人
相比于院外，院子内反而更加简单，四栋青瓦白墙的房子围成个四合院，青石板的地面仿佛把人拉到古代庭院。
一个中年男人正打着类似太极拳的拳法，缓慢、优雅，却蕴含着某种力量，以吴朝阳如今的见识来看，多半是类似于他广播体操的内家练气功法。
男人见曾迦南奶奶走进来，停下动作站在一侧。
老人对他点了点头，拉着吴朝阳走进正北方的房子，挨着她坐下。
“苗苗，去洗点水果来。”
吴朝阳赶紧说道：“曾奶奶，不用麻烦。”
女孩儿又是愣了好几秒才转身走出了屋子，吴朝阳不得不怀疑她的脑袋反应迟钝。
外面，中年男人迎上去，小声问道：“这人谁啊？我还从没见过红姨对外人这么亲切过。”
女孩儿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师兄，正面看像富家公子，背面看像农民儿子，刚才我都惊呆了。”
屋内，一阵寒暄之后，吴朝阳逐渐进入正题，试探问道：“奶奶，迦南最近跟您有联系吗？”
老人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拉起了家长，“迦南这孩子，别看她一天乐呵呵像个没脑子人似的，但实际上她耿直、善良、聪明、认死理，完美继承了她家里所有人的性格特点，让人又怜爱、又担心。”
吴朝阳深以为然，能上天京大学，自然聪明，与十八梯棒棒打成一片，没有半点轻视，那是发自内心的善良，不顾性命救自己，确实耿直认死理。
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同时拥有这么多鲜明的性格特点。
面对曾迦南，他的内心深处是自卑的，要不是曾迦南那条短信，他永远不可能主动表露心迹。
哪怕是现在，他也仍然觉得很不真实。
“迦南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儿。”
老人叹了口气，满脸忧虑道：“但是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劫，一个这辈子都逃不过去的劫。”
吴朝阳眼皮一抬，不自觉加重语气问道：“奶奶，迦南遇到什么事了？”
老人拉着吴朝阳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吴，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最难得的是什么吗？”
“是信任。”吴朝阳脱口而出。
老人满意点了点头，“那你知道信任有多难吗？”
吴朝阳眉头微拧，一时答不上来。
老人缓缓道：“这个世界很复杂，每当你坚信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人出来挑拨离间，还会有利益诱惑，甚至是有生死抉择。更难的是，这些阻止你坚信的人里面，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恰恰相反，里面会有你的亲人、朋友，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为你好，会拿出让你无法否定的证据，会让你做出非此即彼的痛苦选择，为把你的道德、情感架在火上烤。”
吴朝阳没有赌咒发誓的说他不会受任何因素影响，这样的承诺，在这位老人面前，不但不会获得好感，反而会显得幼稚可笑。
“奶奶，我不敢有什么承诺，但我会一步步的去努力。”
“孩子，会很苦的。”老人欣慰的拍了拍吴朝阳的手，慈祥的脸上满是心疼，那样子，像他是她的亲孙子一样。
吴朝阳笑了笑，“奶奶，在您面前，我怎敢言苦。”
老人心疼道：“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熬熬就过去了，我爷爷说，吃苦是相对的，茅草屋对小平房是苦，小平房对楼房是苦，楼房对别墅是苦，别墅里面还分联排和独栋，看怎么想。”
老人呵呵笑道：“你爷爷说得很对，苦不苦，更多是心态，你认为它苦，走路不小心摔一跤都要哭半天。”
年轻女孩儿端着水果进来，目光又在吴朝阳身上扫了一遍。
老人拿起一个李子递给吴朝阳，“自己种的脆李，尝尝。”
“谢谢奶奶。”吴朝阳接过咬了一口，嘎嘣脆，“很好吃。”
老人笑得很开心，讲了一些曾迦南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曾迦南很调皮，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噗通跳进池塘里抓鱼，还喜欢爬树掏鸟蛋，结果掏到马蜂窝，被蛰得满脸都是包，幸好送医及时，要不然小命都没了。
吴朝阳很认真的听，暗自想着，下次要是见到曾迦南，一定要说给她听。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太阳就快落山。
吴朝阳婉拒了老人的挽留，起身告辞。
他没有深入问老人曾迦南的家庭情况，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知道，眼前的老人并不是一位普通的老奶奶，如果她想说，不用问，早就说了，既然没有说，就代表她并不想说。
吴朝阳走后，脸颊一道骇人刀疤的风浪从里面走了出来。
名叫段一红的老奶奶扬起脖子，一副傲娇的模样，“怎么样？”
风浪不冷不热道：“还行。”
段一红翻了个白眼，“沉稳、大气，人情世故、待人接物都很不错，脑子也灵光，你在他这个年纪，连他的一半都比不上。”
风浪尴尬的咳嗽一声，“说他就说他，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段一红望着外面，叹了口气，“我是真喜欢这孩子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特别亲切。”
风浪面带忧虑，“他好不好跟我们没关系，我只知道，他会给迦南带来很大的麻烦。”
段一红悠悠道：“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麻烦，再大的麻烦有我们那会儿大？爱恨情仇，兜兜转转几十年，中间差不多近二十年没见过面，直到四十多岁才修成正果。不经历考验的感情算不得真感情，先苦后甜，才能甜一辈子。”
风浪摇了摇头，“不一样，他们面对的，比我们当年还难。”
段一红喃喃道：“一切已死先辈们的延续，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
风浪扶起段一红，满眼的爱意和怜惜，“你今天说了太多的话，进去躺会儿吧。”
段一红扶着腰起身，脸色略微发白，“说一句少一句，多说一句是一句。”
风浪撇过头，眼睛发酸。
段一红看了他一眼，打趣道：“都七十岁的老头儿了，丢人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