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宁对吴朝阳愈发好奇,“为什么?”
吴朝阳直截了当道:“我信不过她。”
温长宁笑了,“自己的姐姐也信不过?”
吴朝阳看着下方的人群,“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认我,为什么到了江州仍然不认我,这个时候我主动上门质问才告诉我?”
温长宁又笑了,“这么小气?这可不像你的为人。”
吴朝阳摇了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给人的感觉太神秘了,我没有安全感。”
温长宁叼着雪茄,“没有她,你连踏入这间办公室的资格都没有。”
吴朝阳沉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喜欢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温长宁一双虎目微眯,充满穿透力的目光,似乎是要看穿吴朝阳的灵魂。
“看来你对她的了解也很有限,你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她更多的情况吧?”
吴朝阳眼皮微跳,既然被看破,也就没有必要再掩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会再去找她谈一次,但在这之前,我想尽可能多地知道她的底细。”
温长宁似笑非笑道:“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心思太重,谨慎是好事,但过分谨慎就会错失机会。”
吴朝阳淡淡道:“错失机会总比栽进别人设置的陷阱里面好。”
温长宁弹了弹烟灰,“她能把江州建材上百亿的资产给你,还会害你不成?”
吴朝阳没有回答,这两天只要一想到杨惊鸿讲的那个故事,背脊就发凉。
温长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知道杨惊鸿是杨家的私生女,川剧名角,在江州甚至天京,都有一定的人脉资源,除此之外,并不比你多知道多少。”
吴朝阳神色凝重,连温长宁都不知道,杨惊鸿比他想象中还要神秘,而神秘的东西,总会带给人不安。
“谢谢温叔。”
温长宁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谢谢,要谢你就谢暖暖,要不是因为这个宝贝女儿,我不会给你讲这么多。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忌惮她吗?”
吴朝阳歉意道:“对不起温叔,有些事情在没确定之前,我还不能告诉你。”
温长宁没有不满,反而一脸的欣赏,“人年纪大了,就老喜欢讲些经历过的人生道理,虽然明知道年轻人会厌烦,但还是忍不住不吐不快。”
吴朝阳认真道:“温叔,能得到您的教诲,是我的荣幸。”
温长宁问道:“知道为什么普通人穷其一辈子也很难跨越阶层吗?”
吴朝阳说道:“因为各个阶层的利益集体不允许有人瓜分他们的蛋糕。”
温长宁深吸一口雪茄,“你说得对,也不对。站在上层阶层的角度,你说的是对的。但作为底层人来说,恰恰相反不能这么看,因为你都这么认为了,那就等于是认命了,看不到希望了。”
“宿命论是焊死底层跨越的终极牢笼,它会从精神上囚禁世间众生牛马,凡是相信这个的底层人,永世不得翻身。”
吴朝阳怔怔看着温长宁,心中惊涛骇浪。
温长宁继续说道:“绝大多数普通人之所以一辈子翻不了身,不仅仅是因为阶层的壁垒,而是因为他们过得太安逸了。”
温长宁看了眼吴朝阳,“我所说的安逸不是指他们真的过得安逸,而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安逸到死,他们循规蹈矩不敢冒险,在上位者制定的规则中老老实实生怕犯错,不敢踏出舒适圈一步。”
“风险与机遇并存,真正能够翻身跨越的人,就是敢于踏出那一步。”
“其实不管是哪个层面的人,危机才是成功的关键,人就是在面对危机、解决危机中螺旋上升,就拿你在十八梯的经历来说,要是没有黄土火给你造成生存危机,要是你选择逃避而不是克服危机,你就没有后来的一切。哪怕是杨惊鸿硬把你塞给我,我也不可能放心你在暖暖身边。”
温长宁缓缓道:“哪怕是现在的我,也同样面对危机,但是我丝毫不担忧,反而很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机遇来临。”
温长宁停顿了片刻,淡淡道:“我之所以给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杨惊鸿可能给你带来危机,但同时也是机遇。”
吴朝阳眉头微拧,沉默不语。
温长宁笑了笑,“当然,如果你想选择更稳妥的途径,就做我的女婿,无论杨惊鸿也好,还是其它人,再敢打你主意,我温长宁出面给你撑腰。不过你如果不同意,那就另当别论,我也没有责任和义务替你出头。”
吴朝阳为难地笑了笑,“谢谢温叔,但婚姻大事,我不想跟利益挂钩,要不然,再真挚的感情,都会沾染上污点。”
温长宁呵呵一笑,“在江州,能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的人还真没几个。我本来应该发火才对,但就是发不起来,你小子,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吴朝阳笑了笑,“暖暖是您的亲生女儿,作为父亲,也不希望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跟利益挂上钩吧。”
温长宁看着吴朝阳,“再问你一次,你对暖暖就一点感情没有?”
“不着急回答。”温长宁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吴朝阳,“想清楚再说。”
吴朝阳低头沉思,脑海里回想起与温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或许是因为以前的经历,我对爱情有很强的不安全感。我朋友说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我很认同这个说法,但那也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梦想,而是一种寄托,有时候想想,寄希望实现,又害怕实现。”
吴朝阳抬头看着温长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心态。”
温长宁试着去理解,半晌后摇了摇头,“我做事喜欢直来直往,确实无法理解你这种状态。”
吴朝阳叹了口气,“总之就是,我答应过,不管结果如何,都得有始有终。至于暖暖,我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人生难得一知己,要说对她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不能伤害她。”
说着,吴朝阳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温长宁,“温叔,这些话您就别告诉暖暖了,免得她产生不必要的期待,时间可以磨平一切,说不定过一两年她就走出来了。”
温长宁眉头深皱,“虽然我很想揍你,但又不得不感谢你的坦诚。另外,知女莫若父,你把暖暖看简单了。”
温长宁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顺气自然吧。”
吴朝阳笑了笑,“谢谢温叔理解。”
温长宁摆了摆手,“江州建材的事情,你最好早做决定,我这边已经把江州建材纳入上市公司的消息放出去了。”
“这两天我就会给您答复。”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温叔,我想做私募,你觉得怎么样?”
温长宁夹着雪茄的手停在空中,“别只看贼吃肉,也要看贼挨打。你以为杨惊鸿手上的东红资本干得风生水起,是凭什么?做私募最重要的是信息来源渠道,需要政商两届庞大的人脉关系网,甚至是背后强硬的资本做局,那不是一般人玩儿得起的。”
吴朝阳说道:“除了渠道,我觉得信息处理能力更重要,同样的信息,不同人会得到不一样的判断,如果一个人足够聪明仔细,能够从细微之处洞察本质,那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信息渠道。”
温长宁皱眉看着吴朝阳,“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吴朝阳说道:“我不是,但有人是。”
吴朝阳将冷晴准确抄底腾龙集团的事情说了一遍,温长宁盯着手里的雪茄看了半晌,呵呵一笑,“竟然有人能通过一支雪茄判断出我是装病,倒确实是个人才。”
吴朝阳接着说道:“至于信息渠道,我觉得只有去做,才能慢慢拓展,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急不来,也不用着急。”
温长宁笑了笑,“好,如果你能将私募做起来,我第一个捧场。”
吴朝阳长呼出口气,“谢谢温叔,您的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你了。”
温长宁说道:“不去跟暖暖打声招呼?”
吴朝阳一阵犯难,“算了吧,她也忙。”
吴朝阳前脚刚走,温暖后脚就进了温长宁办公室,“爸,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聊这么久?”
温长宁一脸的无奈,“如果爸劝你放弃这个男人,你怎么想?”
温暖愣了一下,仰着头说道:“爸,我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你觉得我是个说放弃就放弃的人吗?”
温长宁哈哈一笑,“不愧是我温长宁的女儿。事情不算太坏,他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这小子确实与众不同,坚持下去的话,你可能会受到伤害。”
温暖心花怒放,两个小拳头紧握,“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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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金王朝,侯尚蜀和李韬奋吞云吐雾,唉声叹气。
李韬奋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侯哥,最近闲下来之后,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贱相,悠闲躺着不好,非要找事做?”
李韬奋挠了挠头,“你不懂,我就喜欢那种刺激,惊心动魄的感觉。”
侯尚蜀半躺在老板椅上,“不着急,跟着吴朝阳这个主儿,你这辈子也消停不下来。”
“什么意思?”李韬奋立即来了精神。
侯尚蜀望着天花板,一脸的忧郁,“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韬奋兄弟,如果有天我遇到麻烦,你可得帮帮我啊。”
李韬奋好奇地看着侯尚蜀,“侯哥,你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侯尚蜀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神色更加焦虑。
李韬奋打趣道:“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侯尚蜀摆了摆手,“别瞎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侯尚蜀正准备发火,见吴朝阳冷着冷着脸走了进来。
李韬奋眉头微皱,“朝阳,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朝阳坐在沙发上,“说吧。”
李韬奋一脸茫然,“朝阳,怎么回事?”
吴朝阳看向侯尚蜀,“这要问他。”
侯尚蜀支支吾吾道:“你说话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吴朝阳脸上带着浓浓的失望,“温长宁拿我当棋子无所谓,杨惊鸿给我布局也没关系,但我们是兄弟,兄弟就该坦诚相待,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李韬奋一头雾水,“朝阳,到底怎么回事,别是有什么误会?”
吴朝阳淡淡道:“韬哥,如果跟你并肩作战的兄弟对你遮遮掩掩,你放心把后背交给他吗?”
李韬奋眉头紧皱,转头看向侯尚蜀,“侯哥,到底怎么回事?”
吴朝阳翘起二郎腿,平静地看着侯尚蜀,“现在说出来还能当兄弟,要不然别怪我不讲情义。”
侯尚蜀低头不语,良久之后长叹一声,“哎.....还记得那晚我鼻青脸肿,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是黄土火的人打我吗,其实那晚打我的人不是黄土火的人,是杨惊鸿。”
李韬奋惊讶得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侯尚蜀,又看了看吴朝阳。
吴朝阳神色平静,没有说话的意思。
侯尚蜀接着说道:“我原本死活不同意,黄土火是什么人啊,十八梯一霸,跟他斗不是找死吗,是她逼迫我答应你的。”
李韬奋震惊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杨惊鸿扯上关系了。”
吴朝阳淡淡道:“张文浩说,你有好几次神神秘秘打电话,就是打给她?”
侯尚蜀点头道:“对,这是她交给我的任务,凡是你遇到重大事件,都要及时向她报备。”
吴朝阳冷冷道:“意思是,你是她安插在我身边的一只眼睛?”
侯尚蜀不置可否,说道:“我觉得她对你没有恶意。”
吴朝阳冷哼一声,“有没有恶意是另一码事,你作为我最信任的兄弟之一,竟然一直瞒着我。”
侯尚蜀无比委屈,“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让我说,我敢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