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郭旭笑道,“我南诏国独霸一方,不必卑躬屈膝。”
“与其投向一方,不如两头交好,各不得罪。”
罗阁凤忍不住点头,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然而,他母亲是吐蕃大族出身,和赞普有千丝万缕联系,自然心向故国,一直劝说他向吐蕃称臣,抗衡大秦。
为此,他夹在中间,游移不定。
郭旭察言观色,坦然道:“国家大事,应当秉公处理,若徇私情,岂非置国民利益于不顾?”
“大王只需深思,和哪一国交好,更为有利即可。”
“容孤想想。”罗阁凤颔首。
散朝后,郭旭回到城北府邸,正见萧丽质迎上前来。
夫妻二人屏退左右,喁喁私语。
萧丽质忍不住道:“夫君何不劝说大王,投靠大秦?”
郭旭叹道:“我正有此意。”
“奈何,太后心向母国,大王又是个孝顺之人,不好违背。”
“你我终究异国来客,怎能越俎代庖,强求大王做决定。”
萧丽质无言以对,忽道:“妾身愚见,大王野心勃勃,绝不愿屈居人下。”
“即便因太后之故,倒向吐蕃,也不会长久。”
毕竟,赞普是一代枭雄,怎能容忍野心之辈。
郭旭看他一眼,赞叹道:“夫人慧眼如炬。”
“可惜,你我身为汉人,终究无法成为大王心腹……”
“不!”萧丽质摇头,“你我既是汉人,也是大秦子民。”
“陛下对你我有恩,不能不报。”
闻言,郭旭神色复杂,这位大秦开国皇帝,覆灭梁国、吴国、汉国,把整个江南收入囊中。
更平定乱世,一统神州,驱逐东突厥,削平群雄。
不得不承认,晋王比不上他。连南诏国王,也无法望其项背。
他虽成为南诏国宰相,但有自知之明,绝非秦帝对手。
更何况,秦帝恩准夫人与姚冲和离,让他们终成眷属,确实大恩。
世间风云变幻,还不到尘埃落定之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二月二,龙抬头。
长安,大明宫,麟德殿。
高楷宴请百官,欣赏太液池风景。
期间,刘熙奉上一副马鞍,作为贺礼。
让人惊奇的是,这马鞍通体由珍珠、宝石、玳瑁、玛瑙装饰,结成二龙戏珠的样式,华光璀璨,栩栩如生。
沈不韦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禁赞叹:“好精巧的心思。”
刘熙眉开眼笑:“沈尚书谬赞。”
“这副马鞍,乃微臣亲手所制,奉给陛下,祝我大秦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此话一出,群臣神色微妙。这位恩施侯,挖空心思讨好陛下,完全不在乎颜面。
王景略暗自摇头,若他把这份心思,放在治国安民之上,汉国怎会轻易灭亡?
“收下吧。”高楷笑了笑,“有劳你费心思了。”
刘熙喜笑颜开:“陛下喜欢,此乃微臣荣幸。”
马屁精!群臣不知多少次暗骂。
谈笑间,唐检上禀一则童谣,引得众人瞩目。
“正阳升上天,明月照长安。”
“高山不推自崩,栩树不扶自竖。”
“如今,整个长安城大街小巷,广为流传。尤其总角孩童,一齐传唱。”
崔皓面色一肃:“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这满殿文臣,皆饱读诗书,一听便知,这是剑指许晋。
诸位武将初时不明所以,但稍加点拨,也心领神会。
裴季拧眉:“纵容这等流言,在长安城传播,贾府尹罪责难逃。”
贾敦怡急忙下跪:“陛下,微臣一时失察!”
高楷看他一眼,淡声道:“这则童谣,源头在何处?”
唐检拱手:“奉宸司探知,似是源于胡人诸坊。譬如醴泉坊、布政坊、金城坊。”
自从大秦鼎立,国内恢复太平,来往长安之人,日益增多。
西突厥攻灭四国之后,更有不少人逃来长安居住,购房置业。
大多数,聚集于长安县西市附近诸坊,人数多达三千户。
加上诸道来人,长安人口大幅度增长,高达六十万之众。
人一多,管理起来,也就更为困难。为此,长安、万年两个县令,和贾敦怡这个京兆府尹,没少花心思。
奈何,免不了有人钻漏洞,趁机兴风作浪。
当然,这仅限于流言,若想聚众谋反,早已锒铛入狱,遭受奉宸司审讯了。
萧宇面露不喜:“这些胡人,生性散漫,多有桀骜不驯者。”
“西市诸坊,纵容他们聚集,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徐晏清笑道:“这挑拨离间之计,如此浅显,分明班门弄斧。”
“不出意外,必是东突厥幕后指使。”
章琼不解:“始罗可汗竟能想到这等计策?”
“不一定是他所设。”杨烨摇头,“极有可能,是空尘怂恿。”
封长卿拧眉:“此人一直与我大秦作对,助纣为虐,偏帮胡族,迟早将他处死。”
高楷淡笑:“始罗可汗已至穷途末路,连空尘也黔驴技穷。”
“这离间之计,旨在让我猜忌许晋,把他调离,方便他逃跑。”
苏行烈冷哼:“痴人说梦!”
“陛下,既然看穿此计,不妨让许尚书大军压上,把他灭了。”
“此人狡猾,深入草原大漠,更如鱼得水。”高楷微微摇头,“他既设下此计,我倒不妨将计就计,防止他远遁漠北,不知所踪。”
苏行烈好奇:“如何将计就计?”
“不出意料,东突厥使者,正远来长安。”高楷神色玩味,“等他来,立即召入宫中。”
“遵旨!”
和他所料一般无二,数日后,十余个突厥骑兵风尘仆仆,抵达春明门外。
踏入长安城,一个个东张西望,瞠目结舌。
难怪历代可汗心心念念,不忘挥师南下,劫掠长安。
如此壮观繁华,富贵风流之地,也不知藏着多少金银财帛。
光那一座东市,便让众人垂涎欲滴,遑论三大皇宫。
拔古野策马在前,忽觉自惭形秽。秦国强盛,绝非虚言。
不多时,鸿胪寺典客令前来,把这些突厥人带到大明宫外。
巍峨耸立的丹凤门,自然引来大呼小叫,张口结舌。
典客令既骄傲又鄙夷,一群胡人,坐井观天,孤陋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