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高楷面色一肃,“家境贫寒者,让官府酌情,发放一笔钱,让人娶妻。”
“礼金不可太高,遏制攀比之风。”
“另外,寡妇可以再嫁,鳏夫也可再娶,到了适婚年龄,赶紧结婚生子。”
“遵旨……”
群臣面色古怪,陛下对这嫁娶之事,也太过关切了。
殊不知,高楷心中无奈。若想人口增长,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这还需朝廷、官府努力,把大环境搞好。
搁在后世,他这一整套催婚、催生政策,早就惹来群起而攻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一道旨意传扬开来,民间嫁娶增多不提,倒是间接促使一个职业大兴,即媒婆。
给人说媒,乐此不疲。
……
六月初七日,江头蝉始鸣。
两仪殿中,瑞龙脑香袅袅升起。
高楷端坐御榻,正批阅奏书,忽见王寅虎匆匆走来,急切道:“陛下,宫外传来消息,窦尚书在府中晕厥,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高楷豁然起身,“传医者诊治没有,怎么回事?”
王寅虎忙道:“医者说,窦尚书似是风眩之症复发了……”
“快,让梁文仲去给窦公诊治。”高楷一迭声道,“出宫,去窦府。”
“是!”王寅虎连忙小跑跟上,心中祝祷,窦尚书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否则,陛下又得伤怀许久。
不多时,通化坊,窦府。
高楷一阵风似得迈入大门,转过照壁,来到后堂。
窦顺领着一众子弟,连忙行礼:“拜见陛下!”
“起来!”高楷一挥手,追问道,“你父亲情况如何?”
“梁御医正给家父施针。”窦顺哀声道,“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
高楷攥了攥手掌,神色凝重。
王寅虎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窦尚书一定会转危为安。”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房门依旧紧闭,让人越发不安。
所幸,半个时辰后,房门终于打开,梁文仲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窦尚书醒了。”
高楷面色一喜:“窦公之疾,可好了?”
梁文仲叹息一声,惭愧道:“微臣无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窦尚书只是一时好转,但若再次发作,怕是……”
高楷眉心紧皱:“窦公他……还有多少时日?”
“至多半年。”梁文仲面露不忍。
“父亲!”窦顺泪如雨下。
高楷闭了闭眼:“你去开方煎药,务必用最好的药材,尽全力医治。”
“是!”梁文仲忙道,“微臣必定尽心竭力。”
片刻后,高楷踏入房门,见窦仪挣扎着起身行礼,连忙快走几步,握住他的手,扶他躺下。
“你身体不适,无需多礼,快躺着。”
“陛下,礼不可废。”窦仪摇头,“微臣身为礼部尚书,怎能无礼?”
“这是朕的旨意。”高楷强硬道,“快躺着,不许抗旨。”
窦仪张了张嘴,于心不安:“陛下勤政,还得批阅奏书,怎能为老臣荒废政事……”
高楷摇头:“奏书可以晚些批阅,窦公,你我君臣相伴数载,可不能离我而去。”
窦仪喘了口气:“老臣无才无德,蒙陛下不弃,屡次拔擢,这才忝居高位。”
“更赠予国公之爵,实在诚惶诚恐。惟愿死而后已,以报知遇之恩。”
高楷不赞同道:“国家草创,百废待兴,若非你不辞辛劳,梳理各项事务,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哪有大秦今日?”
“礼部尚书之职、国公之位,你实至名归,不必惶恐。”
窦仪满脸感动,想当年,在陇右道渭州时,他还是李昼麾下臣子。
一朝沦为俘虏,本以为此生寥落,再无青史留名之机。没想到,得陛下重用,一路高升,数年信任如一日,从不曾猜疑。
此生得遇明君,一展抱负,实乃大幸!
只可惜,他心如明镜,自己这病来得凶猛,说不定何时,一头栽倒在地,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念及此,他连忙请辞:“臣年老多病,不愿尸位素餐,还请陛下允许,让臣告老还乡。”
高楷断然否决:“朕离不开你,朝廷也离不开你。”
“你既体弱,诸事交由华英龄,你只提纲挈领,总领全局即可。”
窦仪摇头:“陛下好意,老臣心领了。”
“然而,居高位却无所事事,与朝廷规制相悖,实不可行。”
高楷劝道:“神州尚未一统,窦公怎忍心离去?”
他心中知晓,窦仪时刻盼望着天下一统,恢复太平。
窦仪有一瞬间动摇,但仍坚定道:“陛下,不可因老臣一人,置朝政于不顾。”
“臣年老体衰,疾病缠身,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惟愿日夜祝祷,为陛下、为大秦祈福,盼我大秦日益昌盛、海晏河清。”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若能如此,老臣死而无憾。”
高楷再三劝说,却见他意态坚决,只得答应下来:“窦公虽然去职,但不必还乡,车马劳顿也不利于养病。”
“便在府中休养,朕有空,便来看你。”
“谢陛下!”
想了想,高楷郑重道:“寅虎,传朕旨意,加封礼部尚书窦仪,为太子太师。”
“遵旨!”王寅虎连忙应下,心中感叹,这可是从一品高官,朝中绝无仅有,连杨相公也不曾获封。
窦仪老泪纵横:“老臣三生有幸,得陛下如此荣宠!”
君臣二人相谈良久,见他面露疲倦,高楷起身,让他歇着。
出房门,唤来窦顺,叮嘱道:“好生照料你父亲,若有不适,立即来报。”
“是!”窦顺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回转两仪殿,高楷心情低落:“三郎、褚公,一个个离朕而去,如今,连窦公也寿数不长……”
故人凋零,老臣逝去,难免让人感伤。
“陛下,窦公会好起来的。”王寅虎连忙宽慰,“梁公、褚公九泉之下,亦然含笑。”
“但愿如此!”高楷叹了口气,沉声道,“传旨,召淮南道节度使封长卿来朝,为礼部尚书。”
“是!”
一连数日,高楷心情不佳,为此,群臣奏对时,难免小心翼翼。
直到半个月后,岭南道节度使褚俊上禀一事,让他神色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