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童稚之言,天真烂漫,惹得石重胤大笑:“此子英武类我,大魏后继有人!”
群臣静默一瞬,便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可谓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
小太子自然不懂,却把石英媚弄得满脸尴尬。
石重胤却与有荣焉,大叫一声:“把玉瓜拿来,给太子把玩。”
“是!”
这玉瓜晶莹剔透,由一整块青玉雕琢而成,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是石家祖传之宝。
内侍少监小心翼翼奉上,生怕磕了碰了,一命呜呼。
然而,小太子不屑一顾,只盯着石重胤手中宝剑,手舞足蹈,咧嘴直笑。
石重胤大喜过望:“剑者,心之刃也。我儿喜剑,将来,必能驰骋疆场、一统天下。”
群臣神色各异,却不得不阿谀奉承。
见小太子满脸兴奋,石重胤兴致勃勃,拔剑四顾,忽然想试一试其锋利。
这柄宝剑由国中能工巧匠,千锤百炼而成,据说,足以切金断玉,也不知是真是假。
内侍少监察言观色,连忙去取金山玉石。
然而,石重胤摆手制止:“砍那些死物,有什么意思?”
“今日,朕不光试其锋利,更要大展身手,给我儿看看。”
内侍少监点头哈腰:“陛下之意……”
石重胤摇头晃脑,酒意上涌,越发神志不清,只环顾一圈,见一人风姿绰约,便随手一指。
“躺下,把玉瓜放在她脖颈上。”
“这……”内侍少监面色一变,嗫嚅道,“陛下,这可是王贵嫔……”
既是陛下亲妹,也是太子养母,他哪敢胡乱应下。
石重胤大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想死么?”
“奴婢不敢!”内侍少监慌忙照做,呼喝一声,让数个小黄门把石英媚扯住,强行按在榻上。
“陛下,臣妾……”石英媚涕泪交加,挣扎不止。
奈何,石重胤只嫌她吵闹:“把嘴堵上!”
“是!”转瞬间,世界清净了。
石重胤提着宝剑,环顾左右,笑道:“我儿看好了,这叫拔剑试瓜。”
小太子懵懵懂懂,只含糊不清:“丝瓜……丝瓜!”
石重胤大笑一声,倏然纵剑砍下,玉瓜嘭一声摔得粉碎。
剑刃去势不减,竟把石英媚脖子切断。
鲜血迸射,溅了石重胤满头满脸,他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咸的!”
眨眼间,他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地。
小太子眨了眨眼,哇哇大哭。
“陛下、太子!”殿中乱作一团。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
石重胤从黑暗中醒来,下意识环顾四周,却不见熟悉人影,不由拧眉。
“王贵嫔呢?”
宫女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禀……禀陛下,王贵嫔她……她死了。”
“死了?”石重胤愕然,“怎会……”
话未说完,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竟是朕误杀了她?”
宫女战战兢兢,根本不敢答话。
“把宫中匠人都杀了。”石重胤沉声道,“如此拙劣之剑,也敢称作异宝,当朕可欺么?”
“是……”
一众宦官、宫女尽皆哀叹,又一场腥风血雨,数家缟素。
至于石英媚,追封为王贵妃,择日安葬,小太子则交给乳母抚养。
趁天光大好,石重胤难得来了兴致,召集群臣上早朝。
可惜,天公作美,军情却让人扫兴。
“秦军已然覆灭汉国,攻取岭南道?”石重胤双眼瞪大,“如此之快?”
这才两个月,偌大汉国,竟已灰飞烟灭了?
索绥暗叹一声,一五一十道:“秦帝发动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猛攻汉国,连战连捷。”
“刘熙毫无还手之力,又逃跑不成,便开门投降了。”
“废物!”石重胤一把掀翻桌案,喘气如牛,“他比袁文焕还不如,烂泥扶不上墙!”
袁文焕好歹多抵抗一段时日,纵然秦军兵临城下,也没想着投降。
刘熙倒好,窝在城中束手就擒,把汉国社稷拱手让人,仿佛慷他人之慨!
何其可笑!
索绥叹道:“陛下,木已成舟,纵然雷霆之怒,也无法扭转。”
“当务之急,须得提防秦军来攻。”
纵观天下,秦国已得两都十五道,只剩关内道这十二州。
一旦发兵来攻,魏国拿什么抵挡?
石重胤面色一变,一迭声道:“快去请始罗可汗,让他挥师南下。”
索绥拧眉:“陛下,他怎会如此好心,救我魏国?”
焦用之不以为然:“魏国若灭,东突厥怎能独善其身?”
“他若不想身死族灭,必须和我魏国联手,抗衡高楷。”
石重胤颔首:“唇亡齿寒大的道理,始罗可汗怎会不知。”
“立即派人出使夏州,请他发兵。”
“此外,屯兵边境,盯紧秦军一举一动,绝不能疏忽大意。”
“是!”
索绥暗自摇头,秦国根基已立,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即便魏国与东突厥联手,也胜算渺茫。
……
武德二年,四月底。
高楷班师回朝,先拜太庙,后见张太后,再于两仪殿升堂议事。
“汉国覆灭,岭南道四十五州、交州都督府十五州,纳入我大秦版图,可喜可贺。”
“此战顺风顺水,却离不开诸位冲锋陷阵、建言献策之功,理当封赏。”
此话一出,众人翘首以盼。
王寅虎上前一步,手捧制书,高声宣读。
“器格沈正,襟灵邃远,感风云之密契,蕴纵横之大才。”
“黔中道节度使许晋,可为英国公,江南东道节度使苏行烈,可为韩国公,皆食邑一千一百户。”
“孙武行兵,谋能制敌。克壮大业,无愧前贤。”
一下子,两位国公新鲜出炉,惹得群臣艳羡。
“谢陛下隆恩!”许晋、苏行烈大礼参拜,激动得浑身发抖。
高楷照常勉励几句:“黔中道、江南东道,还需尔等坐镇,务必劝课农桑,宽刑简政,使民安居乐业。”
“谨遵陛下旨意!”
紧随其后,王景略、崔皓二人晋升为郡公。郭恪、张建兆等人,皆有赏赐。
另外,命褚俊为岭南道节度使,刘兴宗为交州都督,赵棋为广州刺史,孟宗权为桂州刺史。
新设市舶司,由赵棋兼任正使,林延寿为副使。
封赏一出,满堂朱紫,恭贺、拜谢、欢声笑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