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传膳？”
皇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赤金缂丝袖缘，蟠龙纹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光晕。
大太监刚要称是，却见陛下忽然攥住腰间玉带。
养心殿前的汉白玉阶在正午阳光下泛起粼粼金光，皇帝骤然驻足。
大太监吴廉忠险些撞上天子背脊，连忙屏息退后三步——
“奴才该死。”太监扑通一声跪地，声音里满是惶恐。
皇帝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龙袍上绣着的金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去取一套便服来，再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朕倒要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太监吴廉忠忙不迭地应是，动作麻利地去准备。
不一会儿，便服取来，皇帝登上马车，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更换。
“陛下，还是带几个侍卫吧。”吴廉忠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皇帝冷哼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
“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人敢行刺朕不成？”
话落，稍作停顿，又道：
“罢了，挑几个身手好的，暗中跟着保护便是。”
马车缓缓驶向远处，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皇帝来到北靖王府的时候，还没迈进王府大门，一阵尖锐的猪叫声猛地钻进耳朵里。
皇帝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王府朱红色的大门，
不知道这王府内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堂堂北靖王府，竟连个下人影子都瞧不见？大门还这般敞着，在他们眼里，朕就如此刻薄寡恩不成？”
皇帝的声音裹挟着愠怒，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王府里头，周身气场冷冽，好似能降下寒霜。
吴廉忠瞧着皇帝发怒，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地赔着笑解释：
“陛下，许是下头那些人糊涂，胡乱揣摩圣意，才出了这岔子。
奴才回头就安排几个心腹，到王府来伺候，保准把诸事都料理得妥妥当当。”
皇帝听了，神色缓和些许，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
到底是自己一番提拔起来的人，这吴廉忠总能精准拿捏住他的心思。
他早就想在北靖王府安插眼线，可这话自己说出口总归不妥。
如今吴廉忠主动提了安排心腹，这不就正合他意，心腹不就是眼线嘛。
两人一先一后，迈进王府。
刚踏进去，一幅荒诞的场景便撞入眼帘。
只见宁怀瑾正撒开腿，在院子里追着几头肥猪满场跑，嘴里还叫嚷着：
“嘿嘿，大肥猪，你可别跑，快让我亲一口！”
皇帝当场就愣住了，眉头瞬间拧成个死结，忍不住咋舌，忙别过头去。
他实在不忍直视这荒唐的一幕。
简直太辣眼睛了。
两人不再往里深入，就静悄悄地立在门口，屏气敛息，满心疑惑地观察着眼前这番奇景。
只见宁怀瑾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总算是逮住一头又黑又壮的大肥猪，
谁能想到，他下一秒竟伸出胳膊，死死抱住猪头，二话不说就啃了上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亲亲，亲亲。”
那大肥猪哪见识过这般阵仗，
本来在王府里悠哉度日，哪晓得被个大活人这般“轻薄”，
吓得浑身猪毛都竖了起来，四蹄乱蹬，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一番折腾后，大肥猪挣脱束缚，临走前还留下一坨热气腾腾的猪粪，撒开蹄子跑远了。
谁料，宁怀瑾竟像着了魔，弯腰捡起地上那坨猪粪，直往嘴里塞，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扯着嗓子喊：
“好吃，真香。”
这一幕实在太过辣眼睛，皇帝和吴廉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紧，忍不住“呕”了几声。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脸涨得通红，扭头就走，脚步踉跄，像是多待一秒都要窒息。
刚跨出王府大门，他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吐得昏天黑地。
吴廉忠见状，赶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心急如焚地凑上前，想替皇帝擦拭嘴角。
皇帝满脸嫌恶，猛地一把推开他的手，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喊道：
“快走，太恶心了！”
说罢，也不顾仪态，快步朝着马车走去，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噩梦现场”。
……
瞧着皇帝和吴廉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王府门外，宁怀瑾的眼神刹那间冷了下来。
紧接着，他“呸呸”狂吐几口，又抬起袖子，用力地擦着嘴角。
沈清婉早就候在一旁，见状，赶忙端来清水，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轻声说道：
“瑾哥哥，真的非得做到这个地步吗？”
宁怀瑾接过水，咕噜咕噜漱了好几遍口，吐干净后，又连呸了几下，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能皇宫里演昏君，我怎么就不能在这王府扮疯子？
你没瞧见他的面相，内敛多疑，心思深沉得很。
咱们要是不多花些心思，演得逼真些，又怎么能打消他的猜忌？”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沈清婉的肩膀，安抚道：
“放心吧，这苦日子不会太久，一切都是为了早日离开京城。”
宁怀瑾目光望向王府大门的方向，神色凝重，继续说道：
“我已经盘算好了，就算北地那二十万宁家军都没了，我也绝不能继续在这京城待下去。
那皇帝心思叵测，万一哪天他不顾脸面，秉持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念头，那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话锋一转，他又接着道：
“不过，就目前来看，短期内皇帝还不会对我下手。
我猜他现在应该还没能完全掌控北地的军队，
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会纡尊降贵，亲自来这王府一趟。”
沈清婉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
“瑾哥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就是皇帝的？又怎么提前知晓他会来咱们王府呢？”
宁怀瑾笑了笑，
“王府有他的画像，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会来…因为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会来，这便是人心。”
言罢，他转身进了房间。
这得好好洗几遍澡，满身的猪粪，他自己都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