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忽而就愣住了。
若是瑶光此刻横眉冷竖的骂他，或者依旧很平静的讨伐他，亦或者高高在上的指责他。
他似乎都能接受，也都想好了应对之策。
但唯独...
他下意识的回头，谢晚之又恰好移开目光，可他还是看清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晶莹。
沈舟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幻境？是幻境对吧？
眼下站在他面前的人，可不是别人，是无人能与之比拟的谢晚之，她竟然会哭？
她太过强大，太过令人忌惮，哪怕已经濒临死亡，也能靠着强大的实力回来，以至于，让沈舟忘记了...
她其实也是个女人。
服软认输的那一句话，对一向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瑶光仙子来说，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不是一个会说这些话的人，她是昆仑派的宗主，是正道之首，是这天上地下的第一人，她从来都是别人的天，她的身后，向来空无一人。
她将回元丹和为他准备好的法器，直接一股脑的丢在了沈舟身上。
明明是那么粗鲁的动作，可却没有伤他一分一毫，只是全都变成了缩小版的东西挂在了他的腰间。
沈舟一时心口微微一刺，下意识的抬头看她，想说话，却好像在这种时候，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当年的真相如何，真的还重要吗？
他也好，她也罢，他们都没有办法真的回到过去了。
思及此，沈舟自嘲一笑，自己对谢晚之，还真是...
他握紧了手，终究是没再开口。
如今他们，少了师徒这个明面上的身份，那所谓的关系，便更加的说不清，也道不明了。
谢晚之也转了身，用背影对着他。
似是不愿他看到她此刻狼狈的样子。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眶也有些许深红。
“我走了，那法器可以直接斩断天蚕丝，天蚕笼困不住你。”
说完，瑶光眼角的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那草长莺飞的草地之上。
霎时间，天地变化。
原本晴天绿草的场景，转眼便大雪纷飞。
沈舟抬头，便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风雪轻轻扫过他的脸，带来一阵阵凉意。
幻境会随着主人的心境变化，她见他时，虽然心情忐忑，却也满怀期待。
沈舟没发现，他说出那句“不要”时，周围的小草已经有好多枯萎了。
而当瑶光提及天蚕笼，她却又自虐般想到...
他在魔界这段时日，是为一人画地为牢。
他见她时，穿的是魔界大婚的喜服，一如当年在凡间时，他穿的是凤君的喜袍。
若他真想逃，真不愿大婚，便不会有今日。
当年为下昆仑，归还琥珀玉佩，数次跪于她跟前，都是为了与她划清界限。
后来琥珀玉佩碎了，专属的师徒印记没了，为了下山，与她周旋良久，可如今却为另一个人...
这样的对比，让她原本用灵力维持着来见他的黑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色，连带着发尾都是白色。
瑶光终究是不敢回头，在雪地中踽踽独行，漫天风雪几欲将她整个人淹没。
“等等...”沈舟似乎想到了什么，疾行上前。
瑶光却戴上了帷帽，叫人看不清她那满头花白的长发。
她白发的样子，不好看，对比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她年纪似乎也大了。
世人总是传言，说修仙者，寿命最长不过五百，其实是元婴境界之下才是如此，修为若踏上化神，乃至更高的境界，寿命便会长达千年，若能修成地仙，亦或者飞升仙界，那便是长如久的寿命。
这世间，若有真神存在，便是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的存在。
瑶光修为不似当年，神魂不在其身，寿命渐渐的尽了，也并非异事。
待沈舟追上来时，瑶光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他举目望去，周遭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他怎么忘了，是啊，他怎么忘记了，瑶光亦是有冰系术法的。
他识海中的白衣女子？
不对，那瓶子为何没亮？
“前辈...”沈舟急切的叫了一声。
但幻境当中，他和储物袋的联系是切断的。
“主君？”蝶衣疑惑的叫了一声。
沈舟猛地睁开了双眼，魔蛛和夔牛的战斗刚刚结束，魔蛛的毒液更胜一筹。
此刻，大家都在等着沈舟做抉择。
沈舟看了一眼躺在擂台上喘着气的夔牛，它眼中还有几分忐忑，虽然血月魔姬说了，今日无论输赢，都会放过他们一命，但到底还没真的实施...
众目睽睽之下，沈舟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于是，大家纷纷低头，不敢再仰视。
“都留下吧。”说完，沈舟转身便离去了。
顿时，所有人都懵了。
想再问，抬头却只见蝶衣首领：“看什么？没听到主君说的话？全都送血月殿去。”
“是，谨遵主君之令。”
蝶衣很快去追沈舟了。
出了幻境，沈舟已经能用术法了，当他用灵力仔细的去探那琉璃瓶时，琉璃瓶又很是安静，一点异动都没有。
沈舟却还不放心，将银龙叫醒：“刚刚有没有看到袋子里有光亮？”
银龙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没有啊，我一直在睡觉来着...”
沈舟脸色黑了一瞬，刚想继续问点什么。
蝶衣就追了过来：“主君，斗兽还没结束，您...”
沈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你的眼光，剩下的你选吧，我先回血月殿了。”
说完，他一挥手，就消失在原地，径直出了斗兽场。
“主君！”蝶衣是真急了，但她又确实不敢拦。
这斗兽场是倚罗的主场，旁人有规则限制出不去，沈舟身上带着倚罗的气息，进出斗兽场，那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就这样，沈舟快速的回到了血月殿。
“前辈，你在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叹息：“何事？”
顿时，他的心跳迅速的加快。
他想问，瑶光是你的本体吗？
毕竟，那冰天雪地的场景，像极了识海里的场景。
在这个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但他好像突然又面对不了这个答案。
如果是...
他又当如何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