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林天。”
邓柏看到这个上尉，把自己打的饭放好在桌子上。
对着他颇为正式的伸出了手。
进了军营，很少有这么正式的仪式。
许多连长都不讲这些“礼节”，前任连长就常说，都是大老爷们，不讲这些东西。
林天显然是另一种类型，从外表和举止都能看出来。
与以往那些粗线条、实打实的基层军官不太一样。
如果说，自己在背后经常被叫“文弱书生”，那眼前的连长，除了比他高，身上比他精瘦些，没比他强到哪儿去。
甚至因为过于精致的外表，看上去显得没有那么有实力。
这也不能怪林天，在军校学习总归是没有在部队训练的感觉。
他又属于在屋子里捂几天，皮肤很快能捂白的人。
邓柏：“邓柏，三营侦察连指导员。”
他有点受宠若惊的碰上这个小连长的手，对方的掌心干燥、骨节分明，还有些薄茧，倒是没那么生分了。
因为，新连长不是个让场面冷场的人。
林天四周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靠近窗户。
中规中矩，十几平米的大白墙，中间摆了两个桌子。
自己的桌子上空空荡荡的，而对面，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这个有书生气的指导员的桌子。
“以后咱们就是并肩战斗的战友了！”
他走到空调下，调了下温度，帽子往椅子上一放，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摸了下浸满汗水的头发。
打开饭盒，毫无顾忌往嘴里塞，语气透着几分熟稔。
邓柏看着他满头大汗，拿着筷子指点江山的样子。
大夏天，恰似一股青柠飘进了侦察连，也没有什么做作端着的样子，心里那点初见时的拘谨很快消散了。
邓柏也笑了：“好！战友！小同志觉悟很好嘛！”
“你先吃着，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侦察连的情况，纸上的数据不能代表咱们连里的真实情况。”
“咱们连，编制满员是97人，现在只有70人。”
他抬手指了下墙上的白板，上面贴着班排分布图和临时训练计划表。
“人员不满的情况，不止发生在咱们侦察连，整个旅都是这样的情况，这一批新兵已经进来了。”
“等他们完成训练之后，咱们再去新兵连...挑人。”
林天眼里没什么惊讶，这个早有心理准备。
“目前，一排26人，基本满编，排长沈敬元，25岁，四年兵转士官，是老底子出来的，行事稳，带兵也沉得住气。”
“二排24人，排长刚退伍，位置空着，现在是二班班长凌云暂时顶着，他小伙子干活踏实，就是年轻，尤其是几个从地方特招进来的，这个以后你就能知道。”
“三排21人，缺得厉害，现在是在卫钧撑着，老排长了，他人不怎么说话，业务能力很突出。”
林天倚靠在靠背上，问得直接：“新兵连是什么情况，咱们要就会给，还是好苗子都要自己去争取？”
邓柏犹豫了，嘴角扯了一下，有些难回答：“从规定上来说，咱们和整个营里的其他连队都是一样的，由旅里根据各项考核成绩和各连的需求，来进行分配。”
林天眼里带了点笑意，看了他一眼：“你就如实说以前老连长最后拐进来多少人。”
“这个....考核前十基本能要过来八个。”邓柏也算爽快，也没绕弯子，干脆摊牌：“每到分兵的时候，就是老连长和旅长最亲的时候。”
“不过今年情况不一样。”他靠回椅背带着点不确定，“师改旅刚完成，政策变了，上头风向也有点飘，咱们还得摸摸脉，看清方向。”
林天心中划过了然。
邓柏，这个指导员真的很不错。
他没有否认老连长的功劳，也没试图掩饰现状，更没在权力交接的节点上打太极。
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邓柏都是用连长的态度来对待他，毫不藏私地把情况摊开了讲。
这种姿态，不是客套，而是信任。
不管后面工作配合的怎么样，思想高度已经立在那里了。
他又不是不识趣的人，非得端个架子，这边找找茬那边弄点不痛快。
都是同级别，算上排长整个连里就四个军官，吃饭才刚够四个凳子。
发挥空间极大，尤其现在这个节点，能打出成绩，以后的道路，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林天站起身，活动了下肩颈，猛拍了下自己的脸，现在清醒了。
说时迟那时快，起身之后就把餐具该刷的刷，该放的放。
用极快的速度把卫生弄好，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 ，整个节奏已经切入工作状态。
“开始干活！”
邓柏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有些发懵，半天才问出一句：“干……什么活？营长给你任务了？”
“没有啊。”
“那你这副紧张样干嘛？”
“为咱们侦察连成为合成旅最尖刀的部队而奋斗！”
林天喊完豪情壮志，看着呆若木鸡的邓柏，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他挠挠头，“我刚下的军令状还热着呢。旅长拍板的，一个月之内，咱们连要是没拿到旅属四个侦察连的综合第一名……”
“那就会很危险。”
林天：^_^
邓柏：“？？？”
邓柏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脑门上写满惊恐两个字。
“怎么个危险法？是撤销番号？还是并编进其他连？你怎么现在才说！”
他后退半步，脸都拉下来了，“这可是大事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旅长到底怎么跟你谈的？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就答应下来！”
林天：“我必须得答应，否则...咱们连就得散了！”
这句话没毛病吧，他不能上任，没有连长的连...就像一把散沙，走两步就散了。
“好好好。”邓柏狠狠吸了口气，有人在他眼里点燃火把，眸子亮了起来。
他抬手抄起文件夹：“我现在就去调对比资料，把另外三个侦察连近三个月的考评成绩都列出来。”
“你翻作训科给我们连下的训练指标，看看哪里能提前着手。”
“时间不等人，现在就开干！”
这急迫的劲头，甚至比林天还猛半拍。
林天暗自咬了下牙。
他知道他在的连队，是这次四个侦察连走的最多的人。
至于考核，每个月部队都有考核。
先上高难度压力，全连一心一意保连队，总比他一个人埋头苦干强吧？
整个下午，两人就没有停过。
各式各样的数据，全部堆成了小山。
每周都会做汇总，这两个月邓柏指导员连长一手抓。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刻苦了，这来了个小年轻。
体力好的很。
整整一个下午，埋头苦干。
他还不是没有目的的看，对纵向处理横向对比专业的很。
训练目标在存疑的地方上划上问号，有些符号应该是个人习惯。
高效又速度。
整理完自己的，理所应当的把他的那份工作拿过去。
一个刚毕业的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强的行动力。
而且，看上去还不是一无所知。
邓柏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你应该是今年刚从军校毕业，怎么看上去那么熟练？你在基层待过？”
林天头埋在这群资料中，姿势什么的都不那么重要，他直接盘着腿坐在地上摆弄，“我是提干上的军校，我在基层当过兵。”
邓柏：“你的基层好像和我的基层不一样，我上完军校之后下连都快被那些老兵整死了，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留下来当兵。”
“政工干部也得要身体素质，尤其调到侦察连当指导员之后。”
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我现在已经能跟上连里人出操了，再过不久的将来，肯定能和他们一起训练。”
说着，看了眼林天：“我建议你有时间还是精进下基础训练，这些兵难管的很，你带带就知道了。”
“我得到他们的认可用了将近半年时间，还是原来的老连长带的情况下。”
林天摇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过来看看这个射击成绩，是不是记载的有问题，怎么差距那么大？”
林天看着纸上合成曲线的成绩图，有的班平均分接近满分，有的班平均分甚至没有上九十。
都是侦察兵，再差能差哪儿去？
邓柏连忙过来看，整个营都是用的同一个系统，没可能出错啊？
满脸疑惑的看着林天标注的数据，也百思不得其解。
办公室里，两人正核着数据。
多功能教室里，三营侦察连的兵正在上理论课。
天气将近四十度，热得人发晕。
作为日常训练来说，也不能没苦硬吃。
这些天的体能训练，都挪到早晚。
专项训练尽量转到室内完成。
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只能关进教室上大课。
营里各连混在一起，由教员统一授课。
侦察连不再像以前那样“特殊”。
编制改革之后，部队提倡协同作战，干部得会，兵也得懂，不懂不行。
目标很明确：打通合成营内部各兵种的信息壁垒。
从理论到实操，从指挥到协同，一层一层往下压。
但这“打通”的第一步，就卡在了兵的脑子里。
坐在教室里的侦察连兵们，显然对这些“底子”没那么上心。
教室里，空调开着，风没多大用，热气还是黏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