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永华：“知道你要去什么连队吗？”
林天：“合成营，侦察连。”
“知道它什么来头？”
“全旅唯一保留战旗的连队。”
贺永华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眼中不再是冷漠，而是浓重的审视。
林天视线落在旅长眼下两寸，继续说道：“上世纪九十年代，南边边境侦察作战，三十六旅还叫三团的时候。”
“侦察连在高地防线后渗透三昼夜，炸毁指挥台、斩首小组全身而退。
“后来旅里换番号、调编制，就算现在成了合成营的侦察连，战旗依然挂在他们的荣誉墙上。”
屋内短暂沉默。
“功课做得不错，不过当连长，不是功课好，就能带好兵的。”
贺永华把他拿到的资料，摆在林天正对面。
“如果你是来这里当兵的，我会带着整个旅来敲锣打鼓欢迎你。”
他眼神锋利，“这么优秀的履历，我当兵几十年，也很少见过。”
“刚满十八岁当兵，立过一次一等功，两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
“这样的成就，别说你们这届，就往上数个十年，我也没见到过。”
贺永华翻了翻，“明面上的资料，写的你是在588团边防团，只待了一年，之后就去军队进修，到进修班学习。”
“入军校前是少尉，从军校毕业后，就成了上尉。”
“对吗？”
林天垂下眼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也是头一回听这段话。
也不知道楚铮是怎么给他弄得，这个资料也是过于简单了...
林天：“报告！我...”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贺永华抬手打断，“不用急着跟我解释，我也不需要知道。”
“你的立功记录，只有一个二等功，一个三等功有详细的记录，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贺永华语重心长：“上来就是连长，我信你有真本事，我也能想明白为什么上面这么器重你。
“但林天——”贺永华语气沉了几分，“你连当过班长的记录都没有。
林天迎着他的目光，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压迫感直直落在自己脸上。
这样的威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个旅长师长军长都有相同的气息，对着不认可的气场，予以否定。
他不怕。
不仅仅是因为楚铮这个将军有事没事都爱叫他当小跟班。
更因为，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林天：“一个月。”
“什么？”贺永华沉沉看着林天。
“合成旅下属四个合成营，每个合成营都有侦察连。”
林天一字一顿，“给我一个月，我所带的侦察连，要成为其中最强的一支。”
“你凭什么保证？”
“凭这个。”
林天没有多说什么，抬起袖子，露出左臂上的一道旧伤痕，浅褐色的疤痕沿着小臂斜斜贯穿。
贺永华眼神骤缩。
那是贯穿性枪伤，而且是老式制式的枪口打出的痕迹。
这种武器，已经在九十年代初退出正规军装配序列。
如今只在南部边境某些特殊地带，还能偶尔见到。
“好。你的军令状我收下了。”
“从现在起，一个月之内，侦察连由你全权接管。训练、战备、管理，没人会插手。你在连里，有绝对的主导权。”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叠资料：“这些东西，先放在我手里，等一个月后，我看连里的成绩。”
“是！”
说罢，他转身，利落地迈出办公室。
身后，贺永华望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
走廊外，副官车羽凡快步跟了上来。
“林连长，不要放在心上，以前师里很多营长在旅长面前都吃过闭门羹。”
认识他的人都清楚，刀子嘴，豆腐心。”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以前师里不少营长，刚上任都在他那吃过闭门羹，现在不都过得挺好嘛，有的还提了职。”
林天回头看他，神情平静。
下马威他知道肯定会有，想过手下的兵，想过营长，万万没想到是旅长亲自见他。
车羽凡见他神情无异，又劝道：“旅长就是对兵上心，尤其是侦察连，也是怕您砸了侦察连的招牌。”
“说句实话，第三合成营现在比不过其他几个营，是因为改编，大批老兵退伍，还没带起来。”
林天的脚步错了下，往后退了半米，离这位中校近了半步。
他突然想听首“反方向的钟。”
军令状立的时间短了啊！
早不退晚不退，怎么他来当连长了，大批老兵就退伍了！
怪不得旅长答应那么干脆。
接手这种部队，必然会有压力。
红色连队能有多少，这种有历史，有根基，有基础的连队。
从兵的角度看，是好地方。
当连长就不同了，在自己手里越来越差，那就是千古罪人。
金字招牌，越是亮眼，责任就越重。
尤其现在刚改编后，架子立在那里，东西要让他这个新连长填充进去。
车羽凡继续语重心长说道：“在以前，那是团里唯一一个侦察连，咱们旅长还当过连长呢！”
林天诚恳说道：“谢谢您跟我说这些，我知道了，能得旅长的看重，就是很好的开始。”
他掏出手机，“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多联系。”
车羽凡一愣，旋即笑了：“你还挺实在的，我加你吧。”
*
回到车上，林天把帽子一扔，解开风纪扣。
一把摘下军帽，随手丢到副驾驶上，仰头靠进座椅里。
手指一钩，从车侧摸出那瓶还冒着凉气的快乐水，拧开瓶盖，“哧”的一声，冰汽冲鼻而上。
他咕咚几口灌下，喉结滑动，沁凉透心。
“楚老头啊楚老头…”林天抹抹嘴角，仰头叹气，“这就是你口中那个‘好地方’？”
“上来就罚站，挑大梁是吧？你是真信我，还是想把我扔火坑练胆？”
临来前，他怎么问，楚铮嘴里就一个字——“好”！
谁知道这个好是打双引号的。
还没下连队，就已经感受到了不容易。
贺永华这一通没对林天产生什么不良情绪，反倒是让他有些紧张的情绪纾解了。
老连长带出来的兵，想必对他这个空降的也没啥好脸色。
不过这个‘下马威’嘛，到底是谁给谁的，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