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放得温和,“找着了。是翠芬的娘家侄子,带着俩儿子来。
明儿一早就到院里来看看,手脚麻利得很,用不了几天就能修好。”
聋老太太点了点头,没说话,可那眼神里的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虽说认了易中海当干儿子,心里也是把他们当自家人的。
可一间屋子里挤着两家人,终究不方便。
夜里翻身都得轻手轻脚,她年纪大了觉少,易中海两口子起得早,彼此都有些拘束。
一大妈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说:“干娘,您再委屈两天,等房子修好了,我们就搬回去,到时候您清净了,我们也踏实。”
“嗯,好。”聋老太太应了一声,柱起拐杖,站起身。
“天晚了,你们也歇着吧,明儿还得忙。”
易中海赶紧扶着她:“我送您回里屋。”
把老太太安顿好,两人回到自己临时搭的铺位旁。
一大妈压低声音说:“干娘是盼着咱赶紧搬走呢,住人家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不是嘛。”易中海叹了口气,“所以明儿得让东升他们抓紧,早修好早利索。”
两人没再多说,收拾了一下就躺下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纸的缝隙,洒下一丝淡淡的银辉,映着屋里简单的陈设。
易中海想着明天修房子的事,没一会儿就打起了轻鼾。
一大妈却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屋顶,心里盼着天快点亮。
等房子修好了,这日子才能真正回到正轨。
阎埠贵推着自行车回到自家屋,进门就把车放到了灯光最亮的地方。
昏黄的灯光下,他蹲下身,开始一寸寸检查自己这宝贝疙瘩。
车把、车座、链条、轮胎,连车圈上的每一根辐条都没放过。
不查还好,越查他的心里越揪得慌车把不知啥时候歪了个小角度,捏着都硌手。
前胎边缘磨出了一道浅浅的沟,看着就揪心。
车身上好几块漆被蹭掉了,露出底下的铁色。
最让他心疼的是,车子上竟少了两颗螺丝,晃一晃还咯吱响。
“哎哟喂.....”
阎埠贵捂着心口,每看一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
这自行车可是他省吃俭用攒了好长时间才买下的二手货,平时自己骑都小心翼翼,哪受过这委屈?
三大妈端着盆洗脚水走了进来,见他蹲在地上唉声叹气,便问道:“老阎,车子没摔坏吧?”
阎埠贵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叹了口气。
“坏是没彻底坏,可这模样.....你自己瞧吧。”
他指着车把和掉漆的地方,心疼得直咂嘴。
“这要是搁平时,我能跟他掰扯半天,可对方是易中海.....”
三大妈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看,也没吭声。
她知道自家老头的性子,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半花。
如今自行车成了这模样,心里指定堵得慌。
这时,躺在床上养伤的阎解成听见动静,探出头来。
“爸,一大爷把咱车骑成这样,你咋不让他赔?”
他整天躺在床上,正憋着火呢。
阎埠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赔?咋让他赔?就为这点事跟他闹僵?你当院里就咱一家过日子?”
他往炕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易中海和咱们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为两颗螺丝、几块漆跟他计较?还有咱们还指望人家给咱修房子呢,这点账都算不过来?”
阎解成撇撇嘴:“可咱车这不白遭罪了?”
“遭罪也得忍着。”
阎埠贵蹲回自行车旁,从工具箱里翻出扳手和备用螺丝。
“我自己修修吧,明儿找块漆补补,能凑合用就行。”
他一边拧螺丝,一边嘟囔,“老易也是,骑车怎么这么不讲究.....”
三大妈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扶着车把。
“行了,别念叨了,修好就行。老易也不是故意的。
他今儿去乡下找人,路远,车子难免磕磕碰碰。”
阎埠贵没接话,手里的扳手拧得咯吱响。
他心里清楚,三大妈说的在理,可架不住心疼啊。
这一夜,他蹲在地上修到半夜,直到把车把掰正、补上螺丝,才勉强放下心来。
可看着那掉了漆的地方,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
昏黄的灯光洒下6,落在那辆补好的自行车上。
阎埠贵坐在炕沿上,摸了摸车座,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往后说啥也不能再把车借给别人了,哪怕是易中海也不行。
三大妈见他还在琢磨,便推了推他。
“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老易家修房子,指不定院里多热闹。”
阎埠贵这才躺下,可翻来覆去半天,满脑子都是自行车掉漆的模样,愣是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张明躺在自家的床上,瞪着黑暗中的房梁,白天回老家看到的光景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
他爷爷奶奶家还算好,有他们家在城里工作,有定量粮。
再加上他还有空间,时不时能往外拿出点东西,也能让家里人吃饱。
可村里那些没进项的人家,早就断了粮。
白天瞅着日头好,就一伙伙往山里钻,想寻点野菜、挖点树根填肚子。
可刚过完年,山里哪有啥能吃的?
地皮还冻着,野菜没冒芽,老树的根硬得像石头。
他白天往山根下走时,撞见好几个村民,有的瘸着腿,说是踩空了崴了脚。
有的裤腿上沾着血,胳膊被荆棘划了老大一道口子,手里的篮子却空空如也,脸上的失望比伤口还重。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张明在心里叹着气,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临走时,村子里的一位二婶拉着他的手,眼里的泪珠子直打转。
说家里娃三天没正经吃顿饱饭了,问他能不能再匀点粮票。
他当时也是不忍心,塞给二婶十斤粮票,希望能帮助到他们。
窗外的风呜呜的刮着,像是谁在哭。
张明此刻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城里日子不易,乡下更是难捱。
那些在山里磕磕绊绊寻吃食的乡亲,夜里怕是也不停的期盼着。
睁着眼盼天亮,盼着地里能长出点啥,盼着这苦日子能松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