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楷倒也不是想跟她搭话，只是觉得他们两个都挺惨，站一起也不违和。
他贴墙站着，才发现这个女模特并不高挑，至少肯定没有一米七——因为他低下头能看到她的头顶，还有她长长的睫毛。
杨继楷观察着她，从头到脚。
然后就看到了她脚后跟上方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一愣。
啊，估计是鞋子磨脚了。
他正这么想着，知恩就抬起了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杨继楷吓了一大跳，连忙转移视线。
过了一会儿，他悄悄又回过头来，发现她已经重新低下了头。
“……你脚出血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之间这么说了一句，在嘈杂的休息室里并不引人注意。
知恩低头看了看，轻轻跺了跺脚，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杨继楷再次沉默了。
但是过了十几秒钟，他突然又说：“你等我一下……一定等我一下啊。”
接着，他又抬脚往门外挤出去，其中几个霸占了沙发正在吃饭的年轻模特发出几声不满地“啧”声，杨继楷都没管。
他奔向一旁的化妆间，里面化妆师和造型师飞快地处理这背景板们模特千篇一律的妆容，杨继楷走过去，有些低三下四地轻声说：“……请问有创可贴吗？鞋子磨脚。”
化妆师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没有没有，娇气什么，快回去等着，马上开拍了！”
杨继楷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抬头。
他咬了咬牙，出了化妆间。
他看着休息室虚掩着的门，到底还是没有推门而入。
最终，创可贴还是被他紧紧攥在了手心，是他飞奔到写字楼旁边的便利店里买来的。
杨继楷气喘吁吁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里面的人更多了，没有一个人在意站在门口的他。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向里挤去，手心已经出了汗，创可贴的塑料包装都已经开始微微发粘。
知恩抬起头和他对视着，杨继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跑的太急所以脸变得越来越烫……最终，他还是站在了知恩身边。
“……给你。”
知恩从他手里接过两个被他捏的皱皱巴巴的创可贴，然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浅浅的笑。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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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知恩贴好了创可贴，冲着杨继楷点了点头。
杨继楷摇了摇头，表情未变，依然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到现在，他们都不是原来那个和许多人挤一间小休息室，会被化妆师呼来喝去，连一个创可贴都要不到的人了。
但是依然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变的。
比如，一直会留意着她的所有的自己。
-
拍摄开始，不管心里是在想什么，只要站在摄像机前，就必须心无旁骛，这是模特的第一课。
LEA的拍摄和tK的又不太一样，摄影师并不会指导模特，全凭抓拍和个人感觉就、经验，以及多人配合。
知恩分别和这二人都合作过，勉强还觉得有些配合度，但是李琛和杨继楷就有点不行了。
在第二次李琛和杨继楷同时将胳膊搭在知恩肩膀上之后，李琛终于忍无可忍地“啧”了一声。
……这动作是他专属的！
第一次拍摄就这动作！只有他能做！
他出声的意思是让杨继楷换个姿势，哪想这人竟然跟没听到似的。
知恩在摄影师出声提醒之前往前迈了一步，形成了一个钝角三角形站位。
李琛只能不甘心的放下了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然后，知恩就再也没跟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过，要么在前面，要么在二人后面。
除了这个小插曲，拍摄还是很顺利的收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送了新款的衣服给模特们，全部都是他们的尺码，知恩接过纸袋和他们道谢。
“……要不要拍照？和上次一样。”
李琛因为刚刚知恩往前走的事有些生气，这时候看她要走却不情不愿的凑了上来。
“行。”
知恩倒是神色如常。
“杨继楷，你拍吗？”
她主动叫住了一边的杨继楷，刚刚听到摄影师叫他的名字，终于想起来了。
杨继楷一愣，然后走了过来：“怎么了？”
“哦，一点小习惯，”知恩解释，“拍照发红鸟……你有红鸟吗？”
杨继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他没有。
但是今天就可以注册一个。
三人照例拍了三张，但是每一张都挺难看的，因为这里面没一个人擅长自拍……虽然是模特。
知恩不介意，收好手机点了点头就要往门口走，却被李琛叫住。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吧，我回市区了。”
“不用，”知恩摇摇头，拒绝得很果断，“修一澄门口等我呢。”
李琛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三个人一起下电梯，果不其然，修一澄正靠着车耍酷，低着头，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旁边就是李琛的车。
看到知恩出来，他刚想笑起来说“怎么才出来”，就看到旁边一脸不满的李琛，还有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
“……来了。”
于是笑脸生生被他压下去，继续装酷。
“呵呵，你车该换了。”李琛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还能坐人吗？坐我车一起走得了。”
“哎呦不劳李少爷费心啦，走了，知恩。”
知恩冲着李琛和杨继楷点了点头，毫无留恋的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修一澄得意地冲着李琛抬了抬眉毛。
杨继楷一直沉默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一直有人——李琛也站在这儿没走。
“……就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的。”
杨继楷听到李琛喃喃地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有什么好的呢？
杨继楷也想不明白。
但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哪怕她身上穿着廉价的精致土公主裙，他的目光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他和李琛齐齐目送着那辆老车离开。
……他们两个斗来斗去的有什么用？
李琛竟然罕见地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感，他头一次拍了拍杨继楷的肩膀：“走了。”
杨继楷依然没有动，他站在原地，任由海市的冷风吹透他的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