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句话,让金小眼儿顿时俩眼一瞪,有点动气的冲我道:“我刚才都跟你说了,姜老板出去找他的老相好了,你是听不懂我的湖南话吗?还要不要再用普通话跟你说一遍?”
在我看来,金小眼儿这反应,明显有些过激了。
接着金小眼儿又道:“这事儿也不用姜老板出面,你们尽管放心吧,我金某人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绝对能搞得定,你们就不要管了,要是不放心,丢的那些货全都算我一个人身上!”
杨老大在旁边看着金小眼儿又郑重的重复了一句:“真不用帮忙?”
金小眼儿对视了杨老大一眼:“你想怎么帮忙?难不成还要把整个青蚨会给灭了?还是上景德镇找姓钟的那个娘们儿,咱们几个人给她轮一遍,把她给彻底征服了?这不是武力能解决的事儿,所以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管在家等着就行了!只要别进来添乱,那就算是帮忙了!”
说罢,金小眼儿看了看腕表,又站起了身:“还有其他的事儿吗?没事儿我就走了!”
我看着金小眼儿起身,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虽然我和杨老大都紧皱着眉头,想要尽量的出一份力,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这也是关乎到我们团队的事儿,但听金小眼儿的语气这么决绝,也实在没办法再问下去。
临走时,金小眼儿又特意叮嘱了我们一句:“现在道上很多同行肯定都像是盯着一块肥肉似的盯着我们,指不定还会用什么阴招和手段,你们要是遇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或者是什么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逞能啊!”
看我和杨老大点头,金小眼儿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又听到金小眼儿在外面叮嘱吴掌柜:“老吴,最近一段时间,生客和拿不准路子的货就先不收了,店里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嘞,金老板……”吴掌柜扯着嗓子应声。
拿不准路子的货,指的是鬼货,有些心怀不轨的人,会用鬼货埋雷,只要敢收,出了门儿就报警。
所以鬼货有鬼货的销路,比如私下里,或者是鬼市、床交会等等……
等金小眼儿走了后,我和杨老大又在屋里喝茶坐了会儿,俩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不过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各自的心理,想帮忙,但有劲儿又使不上去。
“回吧?既然金老板有把握,那咱们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半晌,杨老大冲我说道,撇了撇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
我点了点头,当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金小眼儿能把这件事儿摆平肯定最好。
更准确是说,应该是二叔……
喝了最后一杯茶, 我和杨老大走出了里间包厢。
此时店里已经来了几波客人,其中还有一行三个洋鬼子引起了我特别的注意,他们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看上去四十来岁,个子很高,女的估摸着有二十七八,一头的金发如瀑,五官立体,鼻梁高挺,长得还挺漂亮,尤其是穿着清凉的小吊带,胸口一片雪白呼之欲出。
吴掌柜正一边用蹩脚的中英文混合语跟他们介绍一个赝品的物件儿,嘴里说着“biu特否”,眼珠子都差点掉进金发波斯猫的吊带里。
对于这种洋鬼子,我平时见得也不少,看他们身上都背着旅行包,不太像是国际倒爷,更像是来旅游的,一般这种国际游客最好忽悠,所以吴掌柜才会介绍的这么卖力,我也只是随便看了两眼。
也就是我这一撇眼,走路没注意前面,猝不及防的跟刚进店的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还没看到人脸儿,先是一股子臭烘烘的汗臭味混合着烟渍味冲进鼻腔,同时听到“哎呦”的一声喊。
我抬头一看,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又黑又瘦,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衫,裤子水洗的掉色发白,帆布鞋还露着脚趾,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常年种地务农的庄稼人。
这小个子被我撞的向后趔趄了几步,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麻布包裹,先是表情吓得一慌,稳住脚步后才又猛地松了口气,忙得来跟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他的口音,不像是长沙本地的,有点儿像是西北边儿张家界那边来的。
张家界离长沙可不近。
从西北边儿来的庄稼人,怀里还搂着一个布包裹,一副慌慌张张,鬼鬼祟祟的样子。
出于职业的敏锐,我下意识的就又朝着这小个子怀里的布包裹多看了几眼,脸上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看我没去计较,小个子又冲我点头笑了笑,露出一嘴烟渍的大黄牙,搂着怀里的布包裹,特意从我面前绕了过去,在店里扭头打量了几眼,又径直的朝着柜台走了过去。
这也着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跟着把迈出门槛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冲杨老大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再多逛一圈儿……”
杨老大也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跟着又从门口走了进来。
而这一幕,也全都被不远处,正在卖力给国际友人做推销的吴掌柜给看在眼里。
在古玩行,对于小个子这种,黑话叫“地垄子”,意思就是庄稼人,在种田或者房屋翻修之类,从土里弄了个宝贝拿来出手变现,因为庄稼人是个外行,大多还都是憨厚老实,最好忽悠。
但需要警惕的是,现在很多行里人,也会乔装打扮成‘地垄子’,编点故事出来给古玩店埋雷。
不过要真是带着好东西来的‘地垄子’,那肯定比卖给洋鬼子几件赝品更赚钱,所以吴掌柜也不再去给三个洋鬼子介绍,脸上带着职业假笑,转身朝着小个子走了过去:“老乡,淘货还是出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