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在江婉清床边守了很久很久，看到她的嘴唇开始脱皮，他用勺子给她喂水。
期待着她能够喝下去，可是水在她唇角就流下来，根本进不去口腔。
当他耐心的给她擦拭水渍的时候，病房门被打开，他以为是江建国和薛荷回来了，头也不抬，兀自回答。
“你们谁也不用劝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把婉清当做死人！”
一听这话，刚进病房的洪兴停住脚步，莫莉被他扶着，俩人的悲伤更上一层。
“程哥，是我……”
洪兴声音哽咽，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哑，因为来得突然，路程紧张，他们夫妻俩路上没带什么水和干粮，一路硬着头皮坐过来的，这会儿正是状态最差的时候，刚刚在楼下又听到护士的话，可不就悲从中来么。
听到久久没听到的声音，程燃抬起头，看到洪兴和莫莉，眼睛闪了闪。
他忽略了他们夫妻俩打招呼的话，赶紧把他们两个拉过去。
“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叫叫婉清，你们是她朋友，帮她管理厂子，她肯定放不下你们，放不下京区的产业，你们和她说说话，快啊！”
“程哥，你……你冷静点，我们就是来看嫂子的。”
洪兴以前是程燃的警卫员，后来又变成了结拜兄弟，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哪怕是曾经手上最严重到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
“程燃，我们就是为婉清来的，我……我看看她。”
莫莉忍着啜泣，说完后，程燃让开半步，她才得意靠近床前。
新闻上报道的果然没错，江婉清伤得很严重。
“婉清……我是莫莉啊，你听得见吗？我们的厂子现在盈利更加，我们都等着你回去带我们更上一层楼呢，你别睡了好不好，我儿子还没叫你干妈，我们还没过上养老生活呢，你不可以有事……”
她越说越哽咽，程燃这会儿却想起另一件事，他看着洪兴。
“你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我没有打电话跟你们通气……”
当时他一个是无心顾及其他事，二来让朋友特意从京区赶来一趟，两边都不好办，干脆便都没说，谁知道他们还是知道了，并且还在今天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赶到，这份情谊，程燃是记在心里头的。
洪兴解释:“程哥，嫂子的事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她可是全国闻名的女企业家，她一出事，很多新闻都报道了。”
程燃皱起眉头，西南这边也就罢了，竟然京区也有报道，要么就是背后的人故意把消息放出去，要么就是报社内部有通气，后者可能性甚至比前者小……
也就是今天，他还无心去查这事，之后，他一定会弄个清楚！
“我知道了，除了你们，我爸妈……”
“叔叔阿姨，我也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新闻，不过应该也就是时间问题……”洪兴说。
病房里的气氛愈发凝重，程燃抓紧手。
床边莫莉和江婉清已经说了好一阵话，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带动一动。
“呜呜呜……”
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莫莉嚎啕大哭，比之江婉清的女儿囡囡，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兴突然想到:“对了，囡囡呢？她还好吧？我看新闻说是苏酥绑架了她，才导致后面一系列悲剧，孩子平安吗？”
“嗯，囡囡没事，要是今天……她外公外婆会带她过来的。”
中间程燃省了一些话，脸上悲戚重重，洪兴看到莫莉哭得伤心，把她拉起来。
“咱们在旁边等等吧，把时间留给程哥和嫂子，他们……太不容易了。”
想到当初自己因为伤了手指就差点放弃所爱的人，洪兴竟觉得真是可笑，什么事情能比生死更大呢，现在想来，也是老天眷顾他，才给了他如今这样圆满的生活。
万事万物总要有点残缺的，他的手就是，也许是江婉清过得太顺遂了，所以总有小人搞事情，所谓的能者多劳，也是一种折磨和悲剧吧，多劳多得，就得多受，受罪也是受……
外面的太阳从东边慢慢挪到西边，等到晚霞遍天，医院下午整六点的钟声敲响，病房里仍旧一片沉寂。
江建国和薛荷办完事，把孩子带过来了。
囡囡这三天也一直在哭，白天哭晚上哭，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
已经为人母的莫莉看不得这样，当即把孩子抱进怀里。
“莫莉阿姨，呜呜呜……”
孩子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窝在莫莉怀里哭得抽抽搭搭停不下来。
“你们来送婉清最后一程，有心了。”
薛荷是很喜欢莫莉夫妻俩的，可是现在着实没精力招待客人，江建国也是，只牵了牵嘴角，很快便恢复了伤心的神色。
病房里的最后一丝阳光被抽尽，程燃感觉到怀里的生命正在流逝。
医生再次进来，看到一下子多了几个人，心里明白了什么，或许没做的决定，已经有决定了。
他上前，和程燃说:“我看看。”
虽然希望越来越渺小，但程燃还是把空间让开，医生例行检查了一下，依旧摇头。
“今晚把人带回去吧，给她擦擦身子，换上衣服……其他的，不多说了……”
医生彻底给江婉清判了死刑，犹如五雷轰顶，薛荷和江建国苍老更甚，囡囡和莫莉抱作一团哭得厉害。
只有程燃和洪兴，还能顶点事。
洪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提议:“程哥……咱们按照医生说的，把嫂子带回去吧，让她安心的走。”
他想上前搭把手，却被程燃重重挥开。
“谁也别动她！我来……我抱得动……”
他抗拒任何人接近他和江婉清，自顾自的把人从病床上抱起，她的身体本来就轻，这三天靠营养液吊着，体重又轻了不少。
他抱着她走出病房，洪兴一手扶着莫莉，一手抱起囡囡，走在江建国和薛荷后面，从附近叫了辆车，跟着他们回住处。
现在来不及，否则把人带回生长之地是最好的，落叶归根嘛……
入夜，院子里和屋里陷入一片死寂，薛荷想给江婉清擦洗身子换身衣服，程燃不让，他自己揽下了这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