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温乐嫣狼狈的跪在了君沉御跟前。
众人起身向太后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面色凝重的看了眼温乐嫣,“哀家方才进来时,听这丫头哭的凄惨,非要见皇帝一面,哀家心软,就让她进来了。”
“你有什么话想向皇帝陈情的,还是早些说吧。”
妃嫔们纷纷奉承,说太后果真是心善。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直接把温乐嫣重新丢去冷宫了。
太后笑而不语,落座。
高座上的金黄色泽都透露出威严重重。
君沉御修长的手拿着酒樽,凤眸冰冷的往下俯视。
他没说话,听着温乐嫣颤抖的行礼,“嫔妾温乐嫣,参见皇上。”
温云眠眼神微动,抬眸时看到太后,太后也正在看她,冲着她轻轻一笑。
那眼神里的意味,更多的是想要看温云眠的自取灭亡。
君沉御手指微微转动,挑眉看她,“温、乐嫣?”
他在仔细品味这个名字,更多的是这个姓氏,但也在品味其他的意思。
众人只觉得,殿内的气氛在慢慢的冷却。
“朕记得,你是皇贵妃的庶妹?”
君沉御的眼神,在看温云眠。
温云眠抬眸,平静和君沉御对视。
君沉御冷冷侧开目光。
温乐嫣愣住,眼神怨恨的盯着温云眠。
她是温乐嫣,是皇上的妃子。
可是皇上只记得她是温云眠的陪衬,是她的绿叶,是她的庶妹。
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低着头说,“皇上,嫔妾这位姐姐恶毒至极,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让嫔妾踩在她头上,所以处处打压。”
“嫔妾本想着,敬重她是嫡姐,不想和姐姐反目,可没想到她竟然勾……”
话还没说完,且正要说出那个骇人的真相。
帝王手中的那个酒樽,就冰冷而威严的砸在了她跪着的膝盖前!
砰的一声,酒水瞬间洒在她面前。
温乐嫣吓得六神无主,惊愕抬头,却不敢躲。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她就算是头上被砸出血洞,也得咬牙跪着,“皇上息怒……”
“谁允许你用如此肮脏的话污蔑皇贵妃的?”
君沉御凤眸里寒冷如冰冻三尺的古井,下颌线紧绷,带着怒意。
妃嫔们皆是惊诧。
皇上还真是维护皇贵妃,不过这个温乐嫣也真是的,竟然敢不要命的从冷宫跑出来,跑到宫宴上来指摘辱骂皇贵妃打压她?
真够可笑的。
一个答应,一个皇贵妃,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谁是皇上的心头肉。
温云眠却已经看明白了。
温乐嫣这次能从冷宫出来,是要成为这一场阴谋的揭露之人了。
这个温乐嫣,还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要闯。
太后假意训斥温乐嫣,“哀家让你进到殿来,是为了让你陈情的,不是让你在这里污蔑皇贵妃的。”
君沉御再次看向了温云眠,“皇贵妃,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你这个庶妹?是缝了嘴,丢去乱葬岗,还是直接杀了?”
他还在给她机会。
只要她开口,只要她愿意服软。
这些敢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他统统杀了,给她取乐,让她解气。
但是温云眠很清楚的知道,君沉御已经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了。
如果今日含糊过去,他日必定还有更让她措手不及的风波。
而且,君沉御的信任那样渺茫,他只会遵守有利于他的那部分。
在君沉御身上尝到的苦头够多了,温云眠不信他会毫无保留的信任。
君沉御眼神冰冷下来,他看出了温云眠的意思,他嘴角泛起冷然。
殿内的歌舞全部退下了。
君沉御扫了眼那些坐着的妃嫔们,“都出去。”
妃嫔们都懵了,她们也确实看出事情苗头不对,也都想留在这里看看到底怎么了。
可没想到,皇上竟然下令让她们离开。
秦嫔率先站起来,她已经看明白了,“臣妾告退。”
其余的人一看,也都只能跟着告退。
殿内,只剩下太后和温云眠几人。
容妃很聪明,太后插手这件事,明面上是为了皇嗣是否正统。
但是这件事和她无关,她若留下来,只会惹的帝王怀疑。
容妃靠不了容貌,靠不了才情,就只能靠着不惹是非的名声,来让帝王对她有几分怜惜了。
所以她也很利索的告退了。
君沉御转而看向跪在底下的温乐嫣。
温乐嫣也不是傻子,她感受到帝王戾气削减,当即声音锐利的说,“皇上,前几日有个北国的女子找到嫔妾,她说曾经在月宫,月皇陛下的寝殿内看见皇贵妃在里面住着!”
“我这位姐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能够离奇的假死离开,从皇陵又到北国。”
“北国那样远,听说中间还有战乱,很多流民乱窜,若不是北国月皇护着她,她哪里能在北国过的那样好?”
“那唯一的可能,想必就是姐姐爬上了月皇陛下的床!成了月皇的姬妾。”
温乐嫣心里痛恨极了,“姐姐,你还真是不要脸,竟然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你是觉得比不过当初的宁霜雪,所以去勾引北国的月皇了吗?”
她听到太后的人说,温云眠去了北国,还得到了月皇的宠爱,她恨的面目全非!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温云眠到哪里都有那些权势滔天的男人爱着她?
凭什么温云眠永远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所以这一次,她就算是豁出命,也要毁了温云眠的一切!
温云眠起身走到殿内,金碧辉煌的光影刺的她眼前有光晕铺开,她身姿单薄,“皇上,此话实在是荒谬,臣妾若真是爬上了月皇的床,又怎会或是怎敢再来侍奉皇上?”
“再者,北国与天朝不分伯仲,臣妾要真如温乐嫣所言,大可以留在北国。”
温云眠眼中垂泪,“正因为臣妾是清白的,才愿意重新回到皇上的。”
君沉御看着她,真真假假,他心里已经看不清了。
感情,哪里有清晰的界限。
可他这会,却觉得心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疼。
温乐嫣抬头,“皇上可以宣那位女子进来对质,就知道嫔妾有没有说谎了。”
君沉御默许了。
禄公公传召尉迟嫣入殿。
尉迟嫣还是拿着北国太医院的卷宗,来指认温云眠。
还是在勤政殿禀告给君沉御的那番措辞。
说的头头是道。
只有温云眠在看到尉迟嫣的那一刻,恍然大悟了。
她浅浅勾唇,“原来是你。”
尉迟嫣痛恨的看着她。
听尉迟嫣字字珠玑的指认,温云眠也不恼,她抬眸看向君沉御,“皇上,您可还记得当初在北国客栈,要让臣妾下跪,才肯拿出药来救臣妾舅舅的那个尉迟璃吗?”
听到这话,君沉御浓郁剑眉微蹙,他有印象。
“朕记得。”
“此人就是尉迟璃的妹妹。因为尉迟璃和君云舟害得臣妾差点坠楼而亡,尉迟璃因此而被杀,所以这个尉迟嫣就对臣妾怀恨在心。”
“如今她的指认,真真假假的,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太后淡淡一笑,“皇贵妃这张嘴还真是厉害。”
“若换做您,您不辩驳吗?难不成直接认下?臣妾可没有太后娘娘这样的气度。”温云眠笑容浅淡,却是笑里藏刀的怼了回去。
太后脸色冷下来。
尉迟嫣说,“皇贵妃娘娘,无论我是谁,这个案卷都是没错的。”
温云眠将案卷拿过来。
片刻后,她直接将案卷丢在地上,“这个案卷,是假的。”
“你胡说!”尉迟嫣脸色苍白。
温云眠弯唇,转而恭敬的说,“皇上,臣妾听闻北国月宫里所用的墨水,是一种不会褪色的墨,只有遇上松杏叶的浓膏,才会晕开。”
“臣妾喜欢练字,所以对墨水很了解。这个墨水一看,就知道并非千年不褪色的紫墨。”
尉迟嫣俏脸上满是愤怒,却也笃定,“那就用松杏叶的浓膏来试一试。这个卷宗定然是北国太医院所用的,不会有假。”
禄公公很机灵,对着宫女递了个眼色。
很快,松杏叶的浓膏被端了过来。
温云眠纤纤玉指沾取一点浓膏,在案卷上涂抹。
所有人都看着。
也在尉迟嫣的眼中,慢慢晕开了。
尉迟嫣惊愕的抬头,“不,这不可能。”
这个案卷怎会是假的?
太后眼神更是阴森下来:怎么会这样?
温云眠睫毛颤抖,“皇上,这上面记载臣妾提前喝安胎药,如今看来,这就是有人伪造,来污蔑臣妾的。”
她相信秦昭。
她知道有关孩子的事,她绝不会让人轻易将案卷偷出来。
所以凭借两人的默契,她才凭着信任,在刀尖上走了一圈。
若是没晕开,她便是自寻死路。
若是晕开,她就更有赢得把握了。
果然,她猜对了。
秦昭也了解君沉御,他一定也猜到,孩子的事会让她行路艰难。
温云眠冷如冰窟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尉迟嫣慌乱之下说,
“就算案卷是假的,可是您怀着身孕却做不了假,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北国血脉,请太医过来,刺入腹部,胎儿的血就可以辨认了。”
接着,她将用银针取血的过程,详细说了出来。
温云眠听后,神色冷下来。
百毒不侵,且银针会变黑?
君沉御神色冷沉,“让祢玉珩来见朕。”
他说的毫不留情。
温云眠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君沉御给过她机会了。
况且,尉迟嫣方才解释的话里也说明白了,不会伤害腹中胎儿。
太后眼神泛起深意,她平静的看向温云眠。
祢玉珩很快就赶过来了。
他神色阴沉,不似往日那样意气风发。
温云眠同他对视,暗中朝他点头。
她已经让身边的人将要做的告诉祢玉珩,所以这次能否翻盘,就看他了。
可她没想到,祢玉珩那双布着血丝的眼睛,只是仓促的望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的走到了殿中央。
温云眠愣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心跳也跟着,猛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