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一听夏东的安排,脸当时就拉了下来——车间里站机床虽说得盯着图纸、算着尺寸,费点脑子,可好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手上沾的也不过是些冷却液,干净又轻松;仓库那边就不一样了,整天跟成箱的零件、油腻的工具箱打交道,搬起来沉得压肩膀,擦油污能把手浸得发皱,一天下来保准累得腰酸背痛直不起腰。他皱着眉,梗着脖子辩解:“夏主任,这不对吧?我报考的是精密加工定级,按规矩也该在生产线上练手,熟悉车床性能,去仓库搬东西……这跟我定级有啥关系啊?”
“哦?”夏东挑眉,尾音微微上扬,语气瞬间冷了几分,眼神像淬了冰似的扫过来,“你要是不想去,也行。那就先回家休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服从安排’四个字怎么写,再回来上班。”
贾东旭被噎得脸红脖子粗,还想再争辩几句,胳膊却被身后的易中海悄悄拽了一把。易中海在车间待了大半辈子,太了解夏东的性子了——这位主任看着平时和和气气,实则眼里不揉沙子,说一不二,真要较起劲儿来,别说贾东旭一个没定级的青工,就是他这八级钳工,也讨不到好。他连忙上前打圆场,脸上堆着笑:“夏主任安排得是,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历练。东旭,主任这是给你机会呢,多干点活没坏处,去吧。”
贾东旭扭头看向易中海,眼里满是不忿和委屈:“易大爷,这……这分明是刁难人啊!”
易中海没再说话,只是冲他使了个眼色,便不动声色地转身往车间走。他心里清楚,夏东是车间主任,管着人事调度和生产安排,真要因为这点事闹翻了,不仅帮不了贾东旭,反倒可能连累这孩子往后更难立足。
贾东旭看着易中海的背影消失在车间门口,又看看夏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嘴角撇了撇,终究没敢再吭声,磨磨蹭蹭地拖着脚步往仓库的方向挪。心里却把夏东骂了千百遍,只觉得这主任是故意针对自己,八成是看自己最近在准备定级考试,故意给穿小鞋。
就在这时,夏东忽然开口,叫住了易中海:“易师傅,你留步,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易中海脚步一顿,心里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他转过身,脸上挤出几分平静:“夏主任,您找我还有什么事?今天我确实到得晚了些,路上遇到点岔子,耽误了时间,是我的不是。”
夏东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眼底:“易师傅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可是我们车间为数不多的八级钳工,技术上的顶梁柱,我怎么敢说您迟到的不是?”
易中海听着这话,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明着抬举,暗着敲打呢。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油渍,没再接话。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依旧,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似的。
易中海心里跟明镜似的,夏东这分明是借着由头帮丁建国出气。可他一个八级钳工,在车间主任面前也硬气不起来,只能压下心头的憋屈,低着头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夏东把手里的零件往桌上一放,那零件边缘坑坑洼洼,显然是加工时出了岔子。他抬眼看向易中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易师傅,迟到的事我可以先不提,但贾东旭的事,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最近这一个月,他坏的零件堆起来快有半人高了,进步慢得像蜗牛爬,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算?”
易中海连忙陪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夏主任,这孩子……这孩子最近心里有点气性,做事是毛躁了点。您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敲打他,手把手教,保准让他下回仔细些。”
夏东却没给他留任何情面,眉头皱得更紧了:“易师傅,这里是轧钢厂,是讲规矩、出活儿的地方,不是他贾东旭撒脾气的家!要是再这么下去,我虽然没权力开除他,但这次的技术评级名额,他可就别想沾边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易中海心上——贾东旭能不能评上三级钳工,全看这次机会了。他赶紧表态:“夏主任您放心!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让他把坏零件的毛病彻底改了,绝不再给车间添乱!”
“最好是这样。”夏东瞥了他一眼,“要是下礼拜他坏的零件还这么多,到时候可别怪我按规矩办事。”
易中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夏东冷硬的脸色,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能点点头,转身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车床旁,心里那股窝囊气堵得他胸口发闷。
夏东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丁建国,见他正盯着自己这边看,便扬了扬下巴,故意板着脸道:“你瞅什么?别以为我不说你就没事,要是你也敢坏这么多零件,我照样拿规矩说事。”
话虽严厉,嘴角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故意逗丁建国——这小子最近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喝酒不迟到,手上的活儿也越发精进,连几个老钳工都私下说,他现在的手艺怕是已经够得上五级钳工的水准了。
丁建国也笑了,挠了挠头没接话,转身拿起工具,专注地加工起手里的零件。他心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真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些什么?前世里贾东旭这会儿早就成了车间里混日子的废物,如今虽然还是毛躁,倒也没彻底放弃,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忙到半晌,丁建国拿着一张画了一半的图纸,找到了自己的师父张和平。他指着图纸上的一个榫卯结构,把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疑惑一股脑说了出来。
张和平接过图纸,眯着眼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长进!这都开始研究五级钳工的活儿了?行,下班别走,我慢慢给你讲,上班时间耽误了出活儿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