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灵的话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让屏风后的宋、蒋二人听清。
二人皆愣了一下。宋启平反应不大，他对李苏秀早已没了期待，而蒋方正整个人如被雷劈一般。
他想起那日喝酒过头产生的醉意，恍然将李苏秀认成毓灵妹妹，自始至终都背负着深深的愧疚感，也有对娶不到自己心爱之人的遗憾惋惜。
蒋方正听到这，忽然觉得自己当时因为此宿醉显得可笑至极。
从来宝楼回来那天晚上，马车行驶，后停住，蒋方正皱眉睁开眼，他喝的酒不足以让他醉倒，但也是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好在没有发酒疯，蒋方正只想快些送毓灵妹妹回李家去，她眼睛不好今日又喝这么多酒，想来也不好受，快些回去，让下人煮些醒酒汤，早些喝，早些就寝，明日起来人会好受些。
只是刚想到这，就感觉马车停了，他刚要问，就听见窗外有个声音传来，隔着紧闭的窗户声音显得有些闷，听不太清。
蒋方正将窗户打开，冷风灌进车内，将他发胀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
“蒋公子，我们姑娘有请。”蔻枝说完这句话，站在夜风里等着蒋方正的回答。
蔻枝本在马车外跟着走，车内坐着李毓灵与李苏秀二人，李苏秀的声音传出来，喊停，李家马车停下，随后便是李苏秀的吩咐。
她说话声音很轻，蔻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李苏秀的意思。
在往前边蒋家马车赶去的时候，蔻枝还是有些发懵，不知道姑娘有什么话要对蒋少爷说。
但主子起了主意，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听话的。
蔻枝收回心思，很快蒋方正的声音就清晰无比传了出来：“好，我这就下来。”
蔻枝见蒋少爷应允了，记着李苏秀叮嘱的话，连忙往李家奔，早早地将醒酒汤熬上，却是忘记了李苏秀早就在此前就对李毓灵没什么好脸色，又怎么会以担心李毓灵喝醉酒后的身体为由，让她尽快去熬醒酒汤？
蔻枝现在想起来，也只觉得自己当时蠢的很，她是李毓灵的贴身婢女，就该只听主子的话，哪里轮得到李苏秀来使唤她？
蒋方正从车上下来，脚踩在地上那一刻还有些恍惚，他稳住心神，心里记挂着蔻枝的话，毓灵妹妹叫停马车唤他莫不是有什么事？
是身体不适？
一想到毓灵妹妹那里出了事，蒋方正就不免着急，他三步并两步来到马车跟前，还没等走到窗边，就见那马车门被打开。
让他熟悉不过的白色皂纱在黑夜里，被马车上挂着的灯笼的烛光照亮，尤为显眼，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于是脚步就停下了，并没有再往前走去到窗户前面。
他看到白色皂纱从烛火摇曳且略显昏暗的马车内钻出来，随后便是一抹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蒋方正下意识伸出手去，唯恐毓灵妹妹失足跌下马车，但她的柔荑并没有搭上他的手臂，只是提着裙摆从马车上飘飘然走了下来。
那身段，现在想来，蒋方正也是觉得与李毓灵有七八分像。
再加上当时恍惚，根本没有注意到衣服是不同的。
白日光线明亮，看得清李毓灵与李苏秀衣服颜色不同，但二人穿的都是素色衣服，且颜色相近，原还以为是姐妹二人感情深厚所以衣服颜色选的也极为相近，现在想来，恐怕就是为了让自己分不清楚。
蒋方正回想到这，后背竟是出了一层虚薄的汗。
恍惚的蒋方正面前站着戴着白色皂纱的人，且那人说话的声音又很轻，蒋方正下意识将身子微微前倾，若是他当时仔细些，就会发觉在那样的距离下竟然没有闻到李毓灵身上的山茶花香，也是不对劲的。
但当时的蒋方正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认真听着皂纱后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话。
她说想吃酥鸭。
蒋方正第一时间就答应，连忙要去自家马车调转方向去买。
可“毓灵妹妹”说她阿姐身体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去休息。
蒋方正犹豫了下，他倒是不介意与毓灵妹妹同乘一辆马车，但这若是被旁人看到，恐怕对毓灵妹妹的名声不保。
“不若你先与你阿姐一同坐马车回家，我让我家马车夫护送你们。”蒋方正道。
“李毓灵”道：“那酥鸭怎么办，我好想吃呀方正哥哥。”
蒋方正笑了，想拍拍她的脑袋笑她怎么还是与从前一样贪吃，但垂在身侧的手终究没动，只是指尖轻微抖了抖，忍耐着。
蒋方正说道：“我去给你买，你安心回家去，保准你就寝前能吃上，这样可好？”
“李毓灵”迟疑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而后摇摇头，皂纱也跟着晃动，尾端荡漾出波浪纹，“可是你喝酒了，不好。”
蒋方正本想说喝酒不碍事的，这点路他走得，也认得，可听到“李毓灵”这样说，心里又软又暖，声音放轻了些，问道：“那怎么办？”
“李毓灵”道：“我…我想与你一道去，喝太多酒，先散散酒气，我怕回家爹爹骂我…”
她声音又轻又软，可以放柔的声线在脑子混沌的蒋方正听来虽与他毓灵妹妹平常说话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但蒋方正并不觉得是李毓灵的问题，他又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你要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蒋方正觉得自己似乎是眼花了，他竟然看到毓灵妹妹点头了。
蒋方正不知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像一簇又一簇巨大的烟花在他的心田上方炸开，因为惊讶，他的反应慢了半拍，脑子里还停留在“李毓灵”那句轻轻的“嗯”上。
“可是若是被人看到…”
“李毓灵”打断他：“不会有人看到的，我就在马车里等你，好不好？”
原本担心的事也得倒二解决，对蒋方正来说这是千载难逢可以与李毓灵促进关系的一次机会，他等待了许久，终于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