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月手中的杯子轻颤了一下，滚烫的水滴落在手背上，他仿若未觉。
怔愣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姑娘。
这是他的妹妹，是他一母同胞同根同源的妹妹……
“怎么，怕了？”
姜柒月像是感觉不到他那一瞬心中的惊涛骇浪似的。优雅的将一块碳丢进火炉里。几颗金桔被炙烤出诱人的馨香，感觉整个屋子都被果香浸染。
姜皓月长长的叹了口气，温润的眸子看着她，除了宠溺还有不知来源的心疼“其实，你可以试着去爱。它并没有那么可怕。”
姜柒月拨弄花生的手顿了顿，敛眸，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中。
良久她长叹一口气，眸光深邃而悠远，似看着他，又似透过他看向未知虚空中那棵枯死的建木。
好半晌，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看向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哥哥，我的伴生神木，你后悔过吗？放弃永恒的睥睨万物的身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寿数不过百年的人？”
这是这对兄妹第一次挑开话题，直指他们的本源。
姜皓月握着茶杯，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了。
记忆好似回到诸神黄昏，天地破碎，万物凋零的那一刻。
“不是所有神都渴望永恒的生命。漫长生命带来的除了孤独还是孤独。举目四望星海茫茫。到处都是黑暗的。身为一棵世界树，扎根无垠宇宙，汲取寰宇中的混沌气生长，不能走动，看不见阳光，你一身金色龙鳞成了我生命里除了星光外唯一的颜色。神不会死，但心会枯萎。”
他身上的气息平和淡泊，是放下一切的从容优雅。所有的过去从他口中娓娓道来时，竟恍惚让人有种岁月更迭的失落感。
“你看现在多好，我能迈开脚步，去看一个世界，哪怕它在我的眼中小小的，可仍旧让我很满足。我不想成为谁的支柱，不想为谁撑起一片天。或许我就是那么自私，可我就是一棵树而已，为什么要肩负众生的生死？”
他平静的目光看向姜柒月，眼中有温暖，有感激，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你生来就是巨神，是凡人口中的造物主，你掌控众生万物，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死。所有生灵的命运都在你一念之间。所有神明眼中的蝼蚁祈神，不过是想活的好点儿罢了。可你真的在聆听诸天万界众生卑微乞求中获得满足感了吗？你快乐吗？”
似乎并不打算等待他的回答。他便替她回答了。
“不，你不快乐。诸神之战你败了吗？作为应龙宇宙唯一的真神，所有神明都是后来者，你怎么会败？你不过是厌倦了，借诸神之手，借开天辟地的混沌枪死遁。可混沌枪是你的武器，我的一节躯体，又岂能真的杀死你？
应龙宇宙的神明全部陨落了，你想做什么？不过是给众生一个平等的机会罢了，也是给你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如今的应龙宇宙已经彻底和你灵魂本源分开，你的本体成为滋养那方大宇宙的养料。你也自由了。既然已经重新选择了，为什么还要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你当真没有感情吗？也许连你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你的仁慈占据了上风，还是你本就是个善良的神明？”
姜柒月唇角的笑容彻底僵住。
她冷冷的看着对面这个双眼平和却能勘破人心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他有些讨厌。
“非得要这样吗？”
姜皓月倏地笑了，这一刻的她仿佛有了小情绪的孩子，让他微微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了下来。
“其实从你纵容楚君辞的靠近，我就意识到了，你从来不是能够狠心灭世的神灵。”
姜柒月别开脸，不想让他窥见自己眼中一闪而逝的狼狈。这种被戳穿心思的尴尬真的很让人脚趾抓地。
还不等她狡辩两句，姜皓月这个讨厌的家伙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想尝试平凡人的生活并不羞耻，没必要藏着心思不敢袒露。拒人千里的冷漠和被动的接受，有时候也挺伤人的。别等楚家小子跑了才后悔没珍惜。”姜皓月硬是咬着后槽牙替某个狗东西说了句话。
但他发誓，这个千瓦电灯泡他是当定了！
只要楚君辞那个狗东西不爽，他就舒服了。
楚君辞：……
我可谢谢你——大爷！
姜柒月眼神闪烁，不吭声。
姜皓月叹气，这真是一条拧巴到了极致的龙！
“上官琴音……”姜皓月皱眉，顿了顿纠正道“楚家老夫人尚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和上官家……若是这样，你和楚君辞那家伙岂不是……表亲？”
姜皓月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姜柒月瞪眼“你想什么呢！”
姜皓月一看她那不爽的小眼神儿，顿时不厚道的笑了“你这么气急败坏，该不会是我猜对了吧？那你们……可不兴乱伦哈，没出五服呢。”
姜柒月没好气的嗤笑道“她算什么东西！别说早就出了五服，就算没出，我堂堂应龙，天地巨神，就算死了，灵魂力量也足以洗刷一切的隐患。遗传问题在我这里可不是事儿。”
“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不同意吧。”姜皓月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
姜柒月：……
“妹妹怎么不说话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姜皓月好整以暇的挑眉。惬意处，还忍不住啜了一口茶，啧，味道不错。
“我只是在想，我是直接打入敌人内部，还是现在一巴掌将人拍死？”
姜皓月对上她眼底跃跃欲试的阴暗，顿时背脊一寒。忍不住吐槽道“你的无情真的是令人心寒。知道真相的某人怕是要哭出来了。”
姜柒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要是没哭，你把他打哭。我看好你呦……哥哥？”
姜皓月唇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原本只是一棵树，这龙是怎么做到这么丧心病狂的让一棵树练武还怂恿树比比划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