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去拍摄，虞泠今天起了个大早。
她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没让楚茗陪同，虞泠独自一人来到了警局。
“虞小姐你好，我是周景翊，我哥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
昨天晚上虞泠和周岩通过一通电话，她表明了自己想来探视林绵绵的想法。
上次的事情是由他们全盘接手解决的，虞泠并不知道其中详细的各个环节。
也是在周岩的‘指点’下，她才联系上周景翊。
第一次见面，周景翊理着寸头，五官硬朗端正，不笑的时候隐约有几分阴沉，但笑起来却又很温和，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共存，却又相处得十分和谐，一点儿都不违和。
许是职业原因，见他的第一面，虞泠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人不自觉地害怕。
“麻烦你了，周先生。”虞泠笑得客套，和他握了个手。
周景翊看了她一眼，“不用这么生疏，叫我景翊就好。”
虞泠也不扭捏，按照他说的改口道：“那就麻烦你了，景翊。”
周景翊含笑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
虞泠跟在他身后，警局的墙是白色的，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寒光，却丝毫不会沾染上一点儿热。
任何人进了这里，都会被着寒光震慑，就算是在外面威震天的大老虎，进了这里也要收起锋芒，变成缩首缩尾的小老鼠。
途中有年轻的警员抱着资料步履匆匆，但他们都会停下来面带微笑地和周景翊打招呼。
“周哥，早上好。”
周景翊也会回三个字：“早上好。”
他们都默契地不会询问一些诸如：“你这是要去哪呀？”“后面的人是谁呀，你的朋友吗？”这类在某种层面上会有些过界的私人问题。
尽管如此，虞泠全程还是不敢抬头，她只顾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地跟随着。
“到了。”
略带冷意的男声在前方响起，虞泠猛地抬起头，又后退了两步。
她只顾着低头走路，没看路。
刚才要不是周景翊提醒，恐怕她就会撞到他身上去。
虞泠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抱歉。”
周景翊却笑着说：“没关系，虞小姐很可爱。”
可爱吗？
被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说可爱，虞泠还真是有点儿惶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像不太合适，那就笑笑得了。
好在周景翊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绅士地打开了门，冲她挑眉，示意她进去。
虞泠点了点头，“谢谢。”
在她走进会见室后，银白色泛着冷光的大门缓缓关闭。
虞泠的心里也止不住地发冷。
明明，她不是罪犯。
林绵绵还没有来，她独自坐在椅子上等待。
明明只等了一分钟左右，林绵绵在玻璃隔着的另一边被警员带着走了进来。
虞泠却觉得这一分钟格外漫长，让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林绵绵身上穿着电视剧里常见的蓝白色竖条纹囚服，她整个人都瘦了不少，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虞泠上一次见她，还是在春景园那套房子里。
但虞泠觉得她不应该去想那一次见面，而是应该去想在那之前的一次。
在全明星之夜的后台。
林绵绵穿着某高奢品牌当季的高定，她是该款的全球首穿。
那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她走红毯的视频和通稿。
那时的她风头无两，不知又会不会想到今日会有这般命数？
虞泠沉默地看着林绵绵。
许是因为周景翊的缘故，陪同看守的警员并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催促。
他只是面无表情严肃地站在一边看着林绵绵。
如果不是她确切地知道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实的话。
虞泠大概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枯黄，瘦骨嶙峋的人是林绵绵。
曾经，虞泠极其痛恨林绵绵那双眼睛。
因为每逢那双眼睛一转，虞泠就知道林绵绵大概又有了折腾她的坏点子，她又要有罪受了。
只是如今，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却是浓烈的恨和不甘。
虞泠看得清清楚楚，她刚进来的那一刻双眼无神，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眼底迸发出无尽的恨意。
轻叹了一口气，虞泠收起思绪，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虞泠，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不要以为你已经赢了，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输的，永远不可能！我迟早有一天会出来，再重新把你踩到脚底下去！”
电话那端的林绵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声的示威和咒骂。
虞泠皱了皱眉，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好，我等着你出来。”
这句话经常在影视剧里出现，常从亲密的恋人嘴里说出来，但是放在她们两个人身上，却显得有些滑稽。
林绵绵有一瞬间的迷茫，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但是她看向虞泠，却发现她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她的情绪、她的语气，都是平静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如此平静？
林绵绵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极大的不平衡感，这种不平衡让她浑身发疼，只有撕碎对面那个讨人厌的女人脸上的假面，让她也跟她一样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吼叫，她的痛不欲生才能得到缓解。
于是，林绵绵更加激烈地咒骂着，她搜肠刮肚，用尽所有恶毒的词汇，想让虞泠也同样愤怒。
但虞泠始终是平静的，她就那样看着她，用她古井无波的眼睛。
林绵绵突然很害怕那双眼睛，虞泠的眼底仿佛幽深不见底的黑洞，引诱着她去看，可她却又深知其中的威力所以不敢去看。
累。
她突然就觉得很累，不想再骂了。
费力气，好累。
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但她又渴望着虞泠能给她一个回应，哪怕是一个字，也足以证明她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所以，林绵绵用尽全身力气，用虚弱的语气问虞泠：“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自从她入狱，没有人来看过她。
虞泠，是唯一一个。
林绵绵承认，她是个坏人。
但坏人也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