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午时,他的心腹快马加鞭赶来,不知说了什么,宋怀山的神情有些凝重,带人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许云苓的人就找来了。
这些人是她之前让秦时帮她找好且训练出来的,平时在苓妆和善业堂做事,隐藏得很好。
李松青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不知具体底细,她也很少让他们出手,除了郊外夫君遇险那次。
没什么可纠缠的,许云苓的人很快控制住国公府留下的人手,带着她光明正大的离开。
待宋怀山收到消息赶回时,早已人去院空。
他没有想到,许云苓竟然还是那般固执,宁愿从他这固若金汤的笼中逃出去,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还是用了他从未了解到的一股力量,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不犹豫。
难道是李松青留给她的人?
“那些人动作很快,手上功夫皆了得,出手招招都是杀招,小的们尽力了……”
特别是其中一个姑娘,别看小小一个,脾气可凶了,怒气冲冲的。
同那位夫人汇合后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上前阻拦的没一个能站起来的,像是憋着顾气儿一样。
站在屋内,一直盯着桌上东西的人摆手,制止了侍卫带着羞愧的请罪。
桌上的那碗肉丝面,已经吃了一大大半了。
看来她也不是并非固执到底,最起码知道要心疼自己,保存体力。
剩下的肉丝面早已坨成一团,油花凝结在上面,凉得彻底。
宋怀山拿起筷子一口下一下挑着冷透的残面,问道:“她带走了多少人?”
回话的人看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世子爷,连那位夫人在内,一共十人,朝着城里的方向去了。”
宋怀山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侍卫不敢多话,屏息垂首。
少顷,房门被重新推开,有人进来禀报,宋怀山一面听着,一面接过帕子擦了手,而后带着人离去,再无他言。
守在外头的几个婆子进来收拾,看到桌面上只剩着面汤的空碗时,几人都大吃一惊,却也不敢多嘴多看,迅速收拾了残局退下……
*
定远侯府门前再次聚集一群黑压压的官兵,兵马司顾指挥使以追查逃犯为由,将整个侯府围得水泄不通。
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皆对着以徐伯为首的侯府寥寥十余护卫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几日,侯府的情形已是岌岌可危,自李松青“失踪”的消息传来,太子一党的人虽未拿到实证,但明里暗里的打压却从未停止。
昔日门庭若市的定远侯府变得门可罗雀,府中留守的下人亦是人心浮动。
徐伯带着府里仅剩的十余名护卫,手持家什拦在门前,与之对峙,人人脸上都透着背水一战的悲愤与决绝。
他们能咬牙硬撑至今,皆是对自家主君的信任,以及李松青留下的吩咐。
“再不开门,便是妨碍公务,是抗旨不尊,格杀勿论!”
“大人这是何意?”
“此乃陛下亲赐的定远侯府,岂容尔等擅闯?”
顾明懒得废话,手中的刀锋下压,寒光几乎贴上徐伯的鼻尖,可他依旧无惧无畏,枯瘦的身躯纹丝不动,身后的儿郎们同样无一人后退半步,誓死护卫侯府尊严。
徐伯牢牢记得侯爷的话,他也相信自家主君,只要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喘,就绝对不会让他们闯进去。
刀兵与血肉的对峙,一触即发。
就在这针锋相对之际,一道女声从人群中炸响。
“住手!”
许云苓一身素雅披风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步一步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皆聚焦在她身上。
“是那位勇毅夫人,她竟然回来了!”
“这个时候回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你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怕。”
许云苓鬓发微松,风尘仆仆,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而沉静。
她每一步都走得不快,却很稳,如同钉在地上一样。
越过惊疑的百姓,穿过些许持刀犹豫的部分官兵,她带着孟清欢和小桃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顾明的刀前,将身后的徐伯护在身后。
“夫人!”徐伯等人没想到许云苓竟然会回来,竟然会在此时出现,简直是又惊又喜又忧。
顾明看到她先是一愣,但随即露出狠色。
“李夫人来得正好!本大人奉令捉拿逃犯秦时,据报此人如今就藏匿于侯府中,夫人既在此,那便请立刻配合开门,否则就休怪我等不客气。”
许云苓冷冷地看着他,清丽的面容上,沉静的目光直刺向顾明,过了许久才移开。
她没有理会这份剑拔弩张的嚣张挑衅,直接转过身,面向所有围观的百姓。
“诸位都听到了,顾大人说,我定远侯府里窝藏了逃犯!”
人群静了下来。
“我夫君为国征战多年,战功赫赫,是陛下亲封的定远侯。”
指着头顶上的定远侯府四个大字,许云苓的声音清脆响亮,“这块匾也是陛下亲赐,是天恩浩荡!”
“顾大人今日要入府捜查,却只凭一句据报?”
说到这,她再次转身看向顾明。
“《雍律》第七卷第三条:凡捜查三品以上官员府邸,需持大理寺批文、刑部勘核,并由内官监临。”
“敢问顾大人,你的批文呢?勘合在哪?内官又在何处?”
许云苓的目光变得如炬,厉声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仅凭一面之词,些许捕风捉影的据报就要捜查我定远侯府,污我侯府清誉,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顾明被她这番逼问恼羞成怒,猛地再次提刀威胁,“休得胡搅蛮缠,本大人奉令行事,尔等若再敢阻拦抗命,便是妨碍公务,莫怪刀剑无眼!”
见此许云苓非但没退,反又向前走了几步,刀锋上的凉气儿几乎扑面而来,映亮她面无表情紧绷着的脸。
“抗命?阻挠公务?”
她直接抓住顾明的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放。
“你……”
“夫人!”
这一大胆举动惊呆了众人,小桃当即就要冲过来,却被许云苓厉声喝退。
她看着顾明的眼睛,毫不畏惧,“我夫君李松青,上阵杀敌多年,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共计一百二十多处,皆在前胸后背,数不胜数,光是致命处就有十多处!”
“边关多年,他夜夜枕着刀剑入睡,护的是天下太平。”
“酉阳城破,是他舍身忘死,才换来失地收复,他若真有异心,何须等到今日?”
这番振振有词又陈情激昂的言论,让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逐渐有了松动,有些人更是脸上出了动容之色。
“竟受了那么多的伤……”
“李侯爷确实是条好汉啊!”
“没有他,酉阳哪里能收复得如此之快?”
许云苓见状,继续趁热打铁道:
“如今他奉皇命出城,生死未卜,你们不去寻他、救他,却污蔑他,还要要给他泼脏水,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抄他的家,拿他的人!”
说完便用力抓紧手中的刀,冰凉的刃割破她的手,鲜血立即涌出,染红衣襟,可她却一声不吭。
人群“轰”的一下炸开,惊呼声四起。
“天爷啊…这是要逼出人命来了!”
“这勇毅夫人不愧陛下所赐封号,当真英勇无比,真乃女中豪杰啊!”
“你说奉令,那我倒要问问,你这究竟是奉谁的令?让你这般胆大妄为!”
顾明没想到,许云苓一介妇人竟如此难缠,能说会道的。
恰在此时,人群里有人高声叫骂,一块小石子甚至砸在了顾明脚前。
“官兵杀忠良家眷啦!”
“还有没有王法了,竟如此对待一个妇人!”
这突如其来的滔天谩骂和质问,让顾明丧失了理智,他被逼得脸上再次闪过几分厉色,凶光毕露。
“妖妇惑众,如此抗命不遵,咎由自取!”
说完手上便要用力一压……
“狗官尔敢!”
“夫人!!!”
“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