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 修改于8.21
小美想，医院要是再来催款，就干脆让他们去找工行——黎远山在那儿卖命干了这些年，没日没夜地写材料、拼业绩，如今人成了这样，他们凭什么不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吧？
这么一想，她心里好像稍微踏实了些，可那股委屈还是忍不住往上涌。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又赶紧起身下床——她还得给黎远山翻身呢，哪有工夫在这里伤神抹眼泪呢。
下午，小美正在给黎远山做雾化，工行的工会主席来了。最近她都改成白天人少的时候给他雾化，晚上实在没大精力做这个，黎远山那里打点滴的时候，她还想到床上多迷糊一会儿呢。
当她正伏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黎远山调整雾化器的面罩时，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于是把一次性筷子支撑雾化器的管子，确认面罩稳稳覆在黎远山的气道上时，这才直起身探头往外看了看。
就见门外有个大块头男人，因为她刚才洗完脸后忘记带镜子，看的有些模糊模糊，可凭那大块头模样，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是工行的工会主席，于是就上去开了门。
她点头后，刚想招呼对方进门，他却没往里迈脚，如上次一样，就那么站在走廊和病房交界的地方，目光往屋里虚虚扫了两眼，又很快收了回去。
小美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家伙是不敢进来吧。上次他跟着孟主任来，孟主任还掀了掀被角看了看远山，问候了两句，他却只在门口站着。
除了黎远山刚住院时，他跟着分管领导来过那一回，他就再没踏进过这病房半步。大约是怕撞见远山现在的样子——瘦得脱了形，脸色也总是苍白的，确实和从前在单位时大相径庭。
不过此刻他不进来，小美倒也松了口气。远山正做着雾化，呼吸时带着面罩里轻微的“滋滋”声，她还得不时照看着，本就没力气应酬，他不进来，倒省了她琢磨着怎么开口让他早些走
工会主席站在门口说，“我今天来有两个意思，一是去和李主任探问一下远山上次埋管手术的事情，二是关于医保的事情。”
小美琢磨，究竟是领导，讲话蛮有调理，可能他没能见到李主任，?否则还来她这里打探个什么？
“怎么样，手术还成功吧？”
听他这么问，小美心里更确定他多半没见到李主任——真要是问着了详情，哪会是这含糊的说法？但也说不准，领导的心思向来难猜。
既然他问到了，总不好不答，便顺着话头说道：“远山那手术还算成功。术后他眼部、嘴部的活动比之前多了些，血压和体温也都稳定了。李主任说，现在还处在观察阶段呢。”
他听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还有医保那边，刚给行里下了最后通知。说是远山的治疗，能走医保报销的部分已经到最大限额了，接下来医保那边没法再承担，得你们个人来缴费了。”
虽然小美已经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但真知道了结果，心里还是不由“咯噔”一下，沉甸甸的担子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承担？光是他每天那上千的治疗费，她怎么承担得起？她和儿子难道不用过日子了？
她抬眼看向安主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安主任，你也瞧见我家目前这情况了，我实在没这个能力啊。黎远山如今还没醒过来，现在也就能发一下基本工资。孩子还在上大学，还是美术生，学费杂费本就不是小数目，我的工资每月还得还房贷。。。可远山的治疗又断不得。行里能不能再帮跟医保和医院两边协调协调？”
工会主席面无表情地听完，只淡淡回了句：“行里目前的意思就是这样，没法再协调了。”
这话像根刺扎得小美心头一紧，先前强压的委屈和愤懑再也绷不住，声调陡然高了些：“既然行里不管他了，那我们当家属的也得说句话！黎远山变成现在这样，怎么说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行为造成的！”
小美也不管突然工会主席看向她的惊诧眼神，继续说道:“行里到现在都没给我们一个明确说法，我们做家属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受着——既要扛着心里的痛、熬着体力的累，现在连治疗费都要全担着？只要事实没调查清楚，行里就有义务为黎远山出治疗费！”
见小美情绪激动起来，安主席脸上的强硬也淡了些，忙解释道：“行里也没法直接当调查人啊。那几个人也都一口咬定没看见，该处理的也都处理了。。。”
小美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怕不是心里有鬼吧？几个人一起出去的，偏偏就他出事了，竟没一个人说看见他是怎么摔下去的？指不定就是你安主任让他们统一了口径！
她压着心头的火，语气却依旧带刺：“您别在这儿找借口。一起出去的人，一个说没看见还好说，个个都没看见，这不更蹊跷？不管他们出去是办私事还是公事，毕竟是上班时间出的事，行里总该负责把事情调查清楚吧？”
“到现在，你们也没给我们家属一个像样的交代。。。”这话堵在她心里快三个月了，她之前跟那位分管领导电话里提过，对方当时还应着会给说法，可事情发生后都快月了，连句答复都没见着。
因为这位分管领导派人联系的医保，小美一时也不好再去催问他这件事。可眼下情况都到这地步了，她怎能还闷在心里不提？
安主席却还在重复那套说辞：“行里实在没法作为主要调查人。。。”
没等他说完，小美就截住了他的话头：“他们都是行里的职工，上班时间出了这样的事，行里本就该把事情调查清楚。要是行里查不明白——”她顿了顿，放狠话，“那我们就请省里派人来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