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不必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我。”初渊语气懒散，却听不出一丝温度，他淡淡道，“我何时真正伤害过你？”
他看着明九夭，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个早已注定的命运拼图，她眼中的警惕与寒意，并未让他有半分意外。
见她沉默，初渊轻笑了一声，低低的，带着些无奈的叹息：“好吧，你好像从来没有信过我，罢了。”
明九夭冷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无妄镜到底是什么？”
她再如何不敢相信，也已经察觉初渊控制诸域主的魂魄是与无妄镜有关，那个所谓的“通过无妄镜的试炼才能成为魔主亲臣”的规矩，估计也是个谎言。
但她同样与明九华等人身为域主，也经常出入无妄镜，为何却毫发无损？
难道真如初渊所说，他是因为不想伤她？
明九夭不信。
初渊是魔主，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魔族，修仙界记载他行迹诡异，嗜杀成性，如果不是因为修为达到此间顶峰但又无法飞升，他万万不可能陷入沉睡，给予两界难得的安宁。
与其让她相信初渊的花言巧语，不如让她相信世界会天崩地裂。
想到这，明九夭的心再次猛地一坠。
“你之前说世界会毁灭。”她语气一顿，声音维持着平静的语调，“是什么意思？初渊，你打算挑起两族之争？”
初渊是魔域魔主，足以号令全部魔族，又恰逢魔门封印再次松动，如果他真有进攻修仙界的打算，两界的确有极大的可能爆发战争。
但不知为何，明九夭莫名觉得，初渊的目的不是在此。
毕竟按他所说，他从未陷入沉睡。
如果他有意挑起战争，那修仙界也不会和平了那么久。
初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盯着她，神情莫测，半晌，才慢声道：“你问的问题太多了，师姐。”
银角魔族的眸色变得幽深，唇边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并不真诚，更像是一种随意而惯性的掩饰，他俊美的脸庞因此显得邪肆：“你的问题，我会一一告诉你，但在那之前……”
他话锋微顿，似乎有意让这短暂的沉默在她心里发酵，然后才像无意般歪了歪头，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与试探：“师姐可否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确认我的身份的？”
明九夭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
她站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虚无空间，是个彼此防备的距离。
周围是她不曾设想过的局，线索错综复杂，像是命运亲手织成的罗网，而她不过才刚刚察觉自己已深陷其中。
她一无所知。
不知自己为何会落入此局，不知初渊为何早已等待，不知为何每一次对话、每一句回应，都像是落入他事先安排好的计划里。
但初渊似是敌人，却又从未真正动手，言语之间占据主导，却又处处留余地，或许他这份不紧不慢的随意态度，对她来说还是好事，至少说明初渊愿意给她更多的时间去理清楚线索。
明九夭定了定心，道：“魂契。”
在过去的潮尽城中，面对在阿烬烈火下奄奄一息的灵兽，初渊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魂契一词。
但魂契是灵族的秘密，后又因为灵儿成长为了灵极尊者，变成了御灵门的秘密。
如果不是蜃兽为她幻化了一场如梦般的虚假过去，她不会知道魂契是被蜃兽赐予灵族，又被阿银传授给阿烬以及潮尽城的，自然也不会想到潮尽城的人族与灵兽之间是结下的魂契。
在修仙界的御兽一道中，只有灵契是被众人所熟知的，如果是不知道魂契来源的人，在看到潮尽城的灵兽与人族时，只会认为那是灵契，自然也不会说出“因为魂契，它们也要死了”的这种话。
更何况初渊身为一个魔族，在魔域与修仙界阻隔已久的情况下，还能对魂契的秘密了如指掌，这不得不让明九夭重新审视他的身份——他一定不是寻常魔族。
而且……
“为何在落入潮尽城覆灭的那段时空前，只有我一个人回到了更久远的过去？”明九夭敛了敛眸，低声道，“初渊，也是你，对吗？”
就像在那湖中，她和游不归被初渊分开一样——她与阿银相识的那段过去，被灵族在深海友善以待的那段过去，也是初渊故意送她去的。
“我不相信世间的生灵会有操纵时间的力量，所以我想，那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在回到现实的那一刻，发现我正身处无妄镜起，我就明白了，是这里吧？毕竟它存有天道气息。”
“而能控制无妄镜的，或者说无妄镜的本源位于哪里，不是很明显了吗？”
魔域里的禁区，任何魔族不得踏入的深渊之地——第七域。
那里是魔主的沉睡之地。
空气沉寂了几息，初渊终于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师姐，有时候，思虑太多也是一种错误。”
明九夭神色未动，语气平静：“是吗？若不是多想几步，如今被你牵着走的人，大概还是我。”
她召出升月，五指握紧，漆黑的心域化作利爪，如嗜血的暗兽紧紧盯着初渊。
明九夭神情冷静：“初渊，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无妄镜到底是什么地方？”
对于穿越时间这点，明九夭心头依旧浮有疑云。无妄镜就算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天道气息，也不该拥有扭转时空的力量——这根本违背常理。
但目前来看，还是弄清楚初渊的目的最为紧急。
明九夭盯着初渊，却见他慢慢地摇头，然后挺直了脊背。
他变得面无表情，先前裹着针芒的假意温柔在他身上如潮水一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寂冷与威压。
银角魔族的墨黑瞳孔变得冷锐森寒，充满了冰冷的残忍之色。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无任何铺垫，他指尖轻动，身上的魔气突然暴涨。
一阵泛着刺眼金芒的黑光亮起，初渊看着明九夭，声音低而冷，像深渊的风穿过无声的辽阔雪原，冰寒刺骨：
“师姐，你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