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微微张了张嘴，目光发愣，说不出话。
她理解了门铜的意思。
简单地说，门铜之前认为，每个人未来的方向应该是发散的，如同一把扇子，通向多个未知的结局。
但现在他们正经历的事情，似乎在告诉他们，未来的方向并不是一把扇子，而是一个环。
人只要身处环中，无论做什么选择、如何去走，都会回到起点，最终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
元宝紧紧抿住了唇，她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
如果未来真是一个环，那对他们修士来说，几乎是足以动摇道心的打击。
因为这意味着——命运早已注定。
命运如果早已注定，那修士与天争命又有什么意义？
看到元宝沉默下来，门铜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眸光闪烁着，低声道：“但这只是我的想法，不一定是真的，目前为止，我们了解的信息太少了。”
比如他们“回到过去”，是那个秘境导致吗？
如果是的，那个秘境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可以“溯时”？
门铜认为，天道之下，“溯时”不是能够在世间发生的事情。
但偏偏它现在发生了。
除开刚刚那些，他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他们既然能回到过去，并实实在在地与过去的人接触、影响过去，那会不会存在着其他人也曾回到过他们的“过去”？
迄今为止，他所经历的“过去”，真的是纯粹的过去吗？
那些预言御灵门会灭世的心魔修士，又是否来自“未来”？
黄沙城消失的天市垣修士，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进入了某段“过去”？
清音和净乐已经完成了属于他们的一道“环”，他呢？他和元宝、御灵门的众人、甚至是整个修仙界，又处于哪一个“环”中？
门铜不再出声，元宝也沉默着。
他们带着小净乐到仙乐阁的时间里，白昼已经轮换成了黑夜，月亮明净透彻，倾洒着素洁如水的银辉。
银辉之下，气氛静默。
两人身后的清音将他们的对话默默听进了心里。
她将目光放在了净乐身上，慢慢松开了一直紧捏的手指，半晌后，她走到了两人身边，轻声道：“不会的。”
元宝和门铜同时看向她。
清音看着他们，认真道：“虽然我和净乐互为彼因，互为彼果，但我们依旧在前进。”
“从我们离开仙乐阁开始，我和净乐的的‘环’就结束了。”
清音抬头看向头顶，她抬起了手，指着那高悬于空的皓月道：“离开这个‘过去’后，‘未来’依旧在等着我们。”
她话刚落，周围渐渐变得寂静，银月似乎染上了幽蓝之色，清音三人同时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地。
“净乐好像要醒了！”元宝眼尖地注意到了净乐突然颤动了一下的手指，立刻小声惊呼道。
“放他下来吧。”清音道。
门铜点点头，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将净乐放了下来，让他躺在了地上，三人都围在了净乐身边。
清音扶着净乐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她低头看着净乐，轻轻唤了声：“净乐？”
净乐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他对上了清音的目光。
清音心一颤，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她的双眸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愧疚的情绪。
净乐失焦的双眸渐渐变得聚集，他颤抖着眼睫，仿佛明白了什么，下一秒，他的眼角轻轻滑过一滴泪。
清音扶着净乐脑袋的手一抖，温热的泪水仿佛滚烫的火焰，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被灼烧般的强烈痛感。
清音红着眼眶，回头重新看向了净乐，她咬住嘴唇，低声道：“对不起，我……”
“……谢谢。”
沙哑的声音阻止了她的道歉。
净乐双眼紧闭，眼角泛红，他抬手握住了清音的手。
清音被他冰凉的指尖激得浑身一抖：“不……”
净乐轻轻抓着她，力道很轻，仿佛安慰一般，他睁开含泪的双眼，温柔又酸涩地笑了笑：“……谢谢你救了我。”
清音一僵，渐渐地，她伏低了身子，紧紧贴着净乐的额头，小声哭泣起来。
在女子竭力压抑的抽泣中，幽蓝的光芒自高空垂下，笼罩住了四人。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净乐依旧握着清音的手，但他偏头看向了远方，仿佛最后一次凝望他的故乡。
*
明九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黄沙城了。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色，她的面前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海域。
天与海的交界线上，夕阳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球，即将坠入深海之中，大片的赤霞余晖将海面点缀得波光粼粼，如同最秾丽的画卷。
明九夭从未见过如此景色，心中震撼的同时，也开始寻找起初渊等人来。
这个地方她毫无印象，估计是秘境之中。
在被深黑巨口吞没前，她看到了魔隙与秘境裂口的融合，魔域不存在这样的地方，那只能是秘境了。
如果是在秘境中，那她很有可能就是与初渊等人分散了。
明九夭不担心初渊，初渊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有点担心那些村民，特别是那个少年阿皎。
但她刚醒，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被传送进来。
明九夭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后，便朝着海域的对立方向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本来也是要进秘境的，如今只是进入的时机出现了意外而已，既然来了，那她肯定是要探一探的，至少要摸清楚初渊所说的事情，探查的路上，也能顺道找一找秘境出口。
明九夭抬手感受了一下，发现这里灵气非常充沛，魔气依旧不足。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以前的魔族这么没用吗？就没有什么魔族大能留下什么魔气充沛的秘境？
心里嘀咕归嘀咕，她还是要赶紧找到人再说，明九夭没有迟疑，抬手召出了升月：“来。”
灵光闪过，升月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明九夭身前，它极为有灵地晃了晃剑身，仿佛非常兴奋。
明九夭点了点剑柄，笑着道：“魔力我得省着用，得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