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这帮人脱裤子。
这倒不是那陆寅耍流氓,且是有个大大的计较在里面。
陆寅在汝州做那步军弓手之时,也曾拿过人犯。
拿了人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受了人犯的腰带。
这样,人犯也只能双手提了裤子去。
古人的裤子比不得现代人的裤子,那紧的都能勒到肉里去。
宋之前基本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裤子。到唐还是合裆裤,外罩了开裆的膝裤。
在宋,为了御寒,才将那合裆、膝裤合二为一,形成了勉裆的长裤的雏形。
然,这裤腰且是一个大的出奇,得用绳子或腰带紧紧的绑在腰里。这也是腰带的雏形。这种裤子一直延续到民国后期。即便是新中国早期,这种勉裆裤还是能见到的。
这种裤子没了腰带自然脱落到膝下。如此,且是要拿手提了,也不好跑。
若是跑了追起来倒也是省事,怎的?那就跟腿上套了个面袋一样,又得拿手提了,又要跑路,倒是个顾此失彼跑不快,跑起来,裤子还绊腿。
顾成和那帮军士自然不知这其中奥义,听陆寅一声:
“都与我解了腰带!”
亦是一个你看我我看你的傻眼,随即,又唧唧歪歪的齐齐看向那听南怀中的旁越。
旁越见这帮手下一个个的不动换也是急了,心道:什么情况?你们的屁股比我的命还重要?
于是乎,便急急的伸出两指,捏了那刀刃离开喉咙,扯了公鸭嗓子望那帮当兵的呵斥道:
“该打杀的奴才,让你脱便脱,看戏麽?脱裤子!”
挨了骂,这帮当兵的才开始的不情不愿解了腰带,纷纷的扔在地上。一个个唧唧歪歪提了裤子相互看了傻眼。
见手下听命,扔了一地的绳子腰带,那旁越菜松了一口气来。讨好的看了那搂着他的听南媚笑。
然,听南一个眼神过去,便让那旁越顿时一个警醒,立马正色道:
“小的明白!”
遂又凶神恶煞般的望那帮兵痞吼叫一声:
“还不送将上来!”
那些个手下也不敢含糊了,纷纷推了顾成,提了裤子,收拾了满地的腰带绳子,放在他的脚下。
见手下如此的听话,便回头看那听南谄媚道:
“姑奶奶,我的要不要脱?”
这流氓的话来,且是听的听南一个打急,急急的抽刀想用那刀背打他,但觉手中那口刀,却是被那旁越捏了铁焊的一般,一抽一拉见,便是个纹丝不动。
便高声喊了:
“与我撒手!”
旁越也是乖巧,慌忙“诶”了一声便顺势又回到那听南怀中,将那刀刃重新放在自家咽喉,闭了眼轻哼一声,将那头颅轻轻的贴在听南身上。然却是一个提鼻嗅之,口中吞咽不绝。那表情惬意的饶是一个甘之若饴。
见上宪这副死出,只看得院内一票军汉皆又一个瞠目结舌,心浮气躁。
心中暗骂:喝!老家伙!还要脸不!你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谁他妈的受得了?
于是乎,那脱着裤子顾成首先不乐意了,口中埋怨道:
“二爹不公!”
这句“不公”便是引得群情激愤,众军士纷纷表示要替下那旁越。
于是乎,那院内便是一片表忠之绳。
且是一个个忠肝义胆,饶是一番义正言辞的壮怀激烈。
这情况看的陆寅也个傻眼。
这是什么活啊?这帮人玩的好愉快,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啊?各位都严肃点好吧?我们这绑架呢!
如此便是从天还没亮一直闹到了日上三竿。
然,就在这众人叫嚷表忠心,热热闹闹的僵持不下之时,便见那大门打开,一票亲兵入内,倒是不曾注意这院内的情景,一个个说笑了解甲的解甲,放军械的放军械。
突然见这院内的人等一个个提了裤子高声的叫嚷,且不知道这帮兵痞又在玩什么玩的这样的愉快。
两下相撞了眼神,且是引起一场丢针可闻的寂静来。
那边的心道,你们这帮人要干嘛?提着裤子吊嗓子?
另一帮人却是挤眉弄眼的传递信息。
白痴啊!还不过来拿人!
然,见人群中,一个黑衣人搂着自家那快活的要死要活的二爹,手里还拿了把刀!
一时间倒是一个傻眼。纷纷小声嘀咕道:
“二爹这是被人拿了去麽?”
“不像啊,看这情景,倒好似二爹在耍流氓。”
“对啊,这快活劲劲的!”
“要不咱先出去避一下,等二爹完事了再回来?”
却在此时,便见那童贯押了腰带腆胸叠肚的被亲兵簇拥嬉笑着步入。
见府内这般情景也是被唬得一愣。
然,冷了脸四下看了,又看了那被听南用刀押了惺惺作态的旁越,便是一个气不打一处来。
闷哼一声,却只道了一句:
“成何体统!”
便甩了袖子看也不看的到的后院。
如此且是弄傻了院内这百十号的人。
一个个又傻傻得相互看了,心道:
“诶?不是,怎么茬?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啊?这抓还是不抓啊?这乌漆麻黑的!这刀光剑影的!”
那位问了,这刀光剑影的倒是好理解,怎的还乌漆麻黑的?
这府邸都给烧的一个烟熏火燎的,连耗子都不愿意住了,还不是一个乌漆麻黑?
陆寅见了那童贯也是一个傻眼,这人倒是认识这人,倒也不晓得这人的身份。
咦?陆寅到现在还不知道童贯是谁?
不知道,没人跟他说。
也就只在永巷大牢见过他一次,扔给他一个牌牌与他,便再没见过这人。
见此情景便是和听南面面相觑,也不得所以然。
那旁越首先绷不住了。
嚯!你们这眉来眼去,满脸跑眉毛的,让我好尴尬!
你们这架还绑不绑了?不绑的话,我可就走了?
想罢,便满脸歉意的捏了那听南的刀慢慢的拉开,一个闪身便脱离了听南的温柔乡,躬身道:
“姑奶奶且住,标下主人回府,咱家先去支应则个……”
说罢,便丢下那傻眼的陆寅、听南,颠颠的追了童贯而去。
众兵丁看罢也不做声,且是提了裤子各自找活干,倒是将那两人当作透明的一般。
咦?这都闹成这样了还不抓了他们俩?
童贯没发话,你想去你去!我还有事!看着地面脏的,也没个人打扫!
于是乎,便是各自找了活干,寂静无声的忙碌去者。
这弄的陆寅、听南两人一个尴尬,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的收了刀剑入鞘,看着满府忙乱的众人没人理他们倒是无趣。
诶?都这样了你们俩倒是跑啊!
跑?往哪跑?这青天白日的。
陆寅也是个无奈,便点手叫过那顾成,那顾成提了裤子忙不颠跑过来,想叉手行礼,却是忘记了自家没腰带的裤子,刚抬手那裤子却不听话,又慌忙了提了裤子,吸了鼻涕,媚笑了道:
“听小爷吩咐?”
陆寅也不说话,抠了鼻子将那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顾成也不耽搁,便“诶”了一声,躬身单手接下。
嗯?怎么不双手接?
废话,一只手还提着裤子呢。
却见那旁越快步而来,望那陆寅一眼的无奈,带了埋冤的道:
“爷们,走吧!”
陆寅听了也是个懵懂,茫茫然回了一句:
“去哪?”
却见那旁越望他长舒了一口气,道:
“殿帅有请。”
说罢,便看也不看的头前带路。
那听南却是看了一个担心,张嘴要问。却见陆寅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与她,遂,低了头独孤的站在原处,看了自家的夫君匆匆跟了那旁越走路。
却见那旁越回头,望了她“唉”了一声,道:
“你也跟来?”
说罢,便又是一个絮絮叨叨的骂天怼地的走路。
听南听了也是个点被点醒。心下道:
怎么,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咦?装无辜?房子不是你烧的?树不是你点的?你且看,这偌大的节度使府,也就剩下你们住的房子还能看!
不管这无辜是不是装的,却见这小娘一路蹦跳了快步跟了上去,上前一把揽住那陆寅的胳膊,且是难掩心下的快乐。
这狗粮撒的,着实的让那旁越一个白眼翻出。
心道一声:得嘞!你们怎么解气怎么来吧!
大堂之上,童贯看着满眼黢黑的房顶屋梁,烟熏火燎的桌椅板凳直嘬牙花子。
那由旁越进大堂的陆寅,上下左右看了这一片的乌漆麻黑,碳化了的房梁家具,也是一头的冷汗四脖子流。又惊恐的看了听南,那意思就是:我让你烧一下得了,你这干的,烧的也有点太彻底了吧?
然见这女子却是一个羞涩的低头,不好意思的抱紧了自家的胳膊。那娇嗔的模样,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心下便到了一声:女人!祸事的根苗也!
于是乎,便翻了白眼拉了那听南跪下。
旁越躬身道:
“殿帅,人带到……”
这一声还未落下,便见那原先还算安静的童贯一个暴跳如雷来。将那手中已经烧碳的檀木的如意举了又举,却又是个不忍砸下,遂,心疼的看了看那已经是个炭棍的如意,颤颤的点了旁越,大声喝道:
“还带什么人?!”
这声喝来,且是让那旁越一个闭眼咧嘴。
然,却紧跟了听了一句:
“赶紧收拾东西,让他俩滚蛋!还嫌烧的不干净麽!”
那旁越心下却道:干净?你就烧高香吧!要不是我防的紧,你老哥今天的蹚着满地的稀屎进院!
陆寅见这童贯的盛怒且也不敢吱声,便也不敢起身,拉了那还在懵懂的听南,那叫一个一个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还没爬出个两步来,却听得身后童贯又喝道:
“小女人家家,也算官宦出身,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时才发现那听南还穿着夜行衣呢。
旁越赶紧抢身过来拉起了听南,好声的劝道:
“姑奶奶,咱更个衣吧!唉!真不嫌事大啊!”
说罢,便拽起听南,一路的小跑狂奔出去。
耶?这也能过关?
陆寅见罢也想起身跟着那两人跑路,却听的身后童贯怒喝一声:
“跪好了!”
那陆寅倒是听话,便 “诶”了一声转身又跪下,颤颤爬伏了,饶是不敢发出半点的声息。
这倒好,本身就黑漆麻黑的大堂,现在又是个静悄悄。
却不闻那童贯再说话,只见她脚上的那双官靴在自家鼻尖前停下。
这威压,饶是让那陆寅心下一个惴惴。
赶紧将那头深深的埋下,身上战战不敢直视。
忽觉那脚在自家肩膀上踩了踩,倒是唬的那陆寅浑身瑟瑟,一动也不敢动来。
这感觉倒是熟识,在那永巷已是如此,那威压层层叠叠,虽让人不得一个自由的呼吸,但却让人心下一个安稳。
且在想了,却听得那童贯道:
“若咱家早回来几天,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并烧了去?”
陆寅心道:这事真不是我干的啊,你找听南问问吧。
然也就是个心道,却也不敢说出个话来。只能将那身子又缩了一下。便听童贯一声叹息,遂,语气温和了道:
“听闻,那子嗜书?便寻了几本没烧的与他,一并去吧。”
说罢,那陆寅便觉那脚在肩头狠狠的踩了一下便挪开。那声音来的温和,不复先前的盛怒,倒是有些许的温情在那话里话外。
即便如此,那陆寅依旧是个不敢抬头,只是强忍了身上阵阵的颤抖,咬紧了咯咯作响的牙齿。
却又听得“当啷”一声,觉一物掉在身前。
强睁了眼看去,却是一个熟识,又见那“御前使唤”的牌子掉在了眼前。
倒是如同那永巷之内情景再现,这乌漆麻黑的地砖也是一个应景。
然,且不知这“御前使唤”的牌牌什么时候丢的,亦是不知这“御前”失而复得且又是一个为何?
倒是得了童贯一句:
“滚蛋!”
便是一个浑身轻松,心道:此一番却是一别两宽也,倒是自此不见为好。
便赶紧忍了身上的哆嗦,伸手抓了那牌子藏在怀里。
倒是想站起来,赶紧的跑里,却也是个身上软软的起不得身来。
却见那官靴渐行渐远,便连忙磕了头,手脚并用的爬了退身。
这一路爬了到得院内,便是一个瘫软,仿佛只这平时几步的路,饶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半晌,才敢擦了汗抬了头。
阳光明媚,却也是个刺眼,晃的他一阵恍惚。
凉风吹来,才觉一身的暴汗。
又见院内众人忙着搬动物品,那大包小包饶是一个捆扎了得当。
正在愣神,却见那顾成过来拱手,伸手扶了他起来,笑了道:
“小爷,上路了!”
此话听得陆寅懵懂,这厮的笑脸看着呲牙咧嘴的,咋就这么瘆人嘞?
遂,惴惴了又问:
“何去?”
那顾成听罢便是一个惊讶,问道:
“诶?小爷怎的问我?”
然那陆寅便也是一个惊讶回了过去,心道:
这话说的,我不问你问谁?
想罢,便望了那顾成一眼,脱了他的手,转身又要回那大堂。
饶是慌的那顾成一把将他抓的一个瓷实。脚蹬了地,强拉了过来,口中小声惊叫了:
“爷爷!莫要找那阎王去!”
倒是得了那陆寅一句:
“去哪?”
那顾成这才小声了道:
“银川砦……银川砦,去问咱家宣武将军讨酒喝……”
那陆寅听罢才得一个安心,却也是心下有愧。
倒是自家多心,扰得这阖府的上下,都不得一个安生。
便又抬眼看着府院,却见那旁越抱着书文一路小跑向那大堂。
陆寅回想连日来,这管事的疤脸倒是一个事事体贴,与他多有照拂。
却不知道这老媪姓甚名谁,是个什么官阶品序。
就此一别,倒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想罢,便远远躬身深深一揖到地。
那旁越见了,且笑了看他摆了手,脚不沾地的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