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一角，莫惊鸢喝下杯中的美式浓缩，浓烈的苦味激发了她的味蕾，也让她原本困顿的神经陡然清醒。
昨晚上累的人其实不止景嗣，只不过上次周家的事情给她补了不少血，身体上不说，最起码精神上她的上限已经比大部分的正常人要高了，但放纵了将近一个晚上还是会有些疲惫，咖啡喝了半杯，她也把最近的情况和林千行说了个清楚。
林千行想了想，还是有些顾虑的问：“万一等下李雪玲又突然反悔了怎么办？”
“她不会的，”莫惊鸢说，“她能成为那妖鬼的客户，大概率是因为李雪玲内心的欲念足够让它以此为食，可往往越是贪欲的人，就越是怕。”
怕什么呢？怕死。
李雪玲好不容易熬走了上一任金主，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般的白捡了一个巨大的金库，人生还没开始享受呢，她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去死呢。
脸这种东西无外乎只能提供个视觉上的价值，可钱就不一样了，有了钱她就算再不好看也能让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莫惊鸢的视线看向落地窗外，一个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从街对面的人行横道走了过来，她急匆匆的打开咖啡店的门，目标极其清楚明确的在两人旁边坐下，喘着粗气撤下了下半张脸的口罩，拿起桌子上那杯没有动过的咖啡一饮而尽。
林千行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虽然脑子里已经下意识的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请问你……”
李雪玲闻言看向他，也纳闷道：“你是谁？”
“我徒弟，”莫惊鸢替他回了，“放心，是信得过的人。”
“是吗，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居然还收徒啊，”听她这么说，李雪玲也放松了下来，不过放松没几秒又迅速的紧绷，“那你、你什么时候帮我？”
“怎么，你手臂上的东西没有消下去吗？”
“不是没有消掉，而是……”李雪玲又要哭了，她咬了咬下唇，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什么人后一把将脸上的墨镜摘下。
林千行的视线突然被反射过来的光给晃了一瞬，当他回过神来之时瞳孔瞬间惊到微缩，面前这个女人年轻漂亮的脸上，眼尾处竟然长着类似鱼类的鳞片。
说真的，看着并不丑，有点像某种特色的妆造，但是她本人都快被折磨疯了，本来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等到手臂上的鱼鳞消掉，她本以为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结果没过两个小时又被疼醒，一照镜子果然，鳞片的生长部位又变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当时不是说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吗？为什么它还会长？”
“我从来就没说过你会没事，”莫惊鸢纠正了她的话，“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只是暂时缓解你的症状。”
李雪玲懵了：“那、那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莫惊鸢想要借此威胁她配合卖队友吗？
她笑了笑：“要是真能把你给治好，何必还要等到现在呢？”
给李雪玲选择，不是因为莫惊鸢故意恶趣味的想让她经历痛苦后再因为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而妥协，而是她的确没有办法，这种症状目前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有些东西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设定好的规则就算她再怎么神也改变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雪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我一开始就没得选，是吗？”
“也不一定，你可以赌一把，”莫惊鸢说，“赌一把对面良心发现或者是突然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不过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只有你出了事。”
的确，李雪玲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知道天敌吗？双方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而其中被捕食的那一方会因为捕食方的绝对性压迫产生超乎正常的敏感度，对面之所以这么急于的想把你给灭口，就是因为这个。”
也就是说，陈思那边是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了……什么呢？
她的视线愣愣的定在面前人的身上。
女子泰然自若的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唇角勾着微弱的弧度，看起来好像是在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明明就在眼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又让人感觉远在天边，像团迷雾一样摸不着看不透。
李雪玲颤抖着出声：“是因为你，对吗？”
莫惊鸢点了点头。
这些天的疑惑终于水落石出，而她此刻摸着眼角的鱼鳞，居然在想另一种可能：“那如果我没有遇到你，她们是不是就不会对我下手？我就可以继续吃下去了？”
蠢的没边了。
林千行皱了皱眉，深呼吸强忍住内心的不快出声道：“你还真是天真，光靠着吃肉就能获得一张永葆青春的脸，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是，可是我给钱了啊，你们知道吗？那可是黄金！”
莫惊鸢轻轻的笑：“在你的认知中，你觉得给你肉的它是什么东西？”
李雪玲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莫惊鸢替她说了：“反正不是人对吧。”
“对。”
“那你不想想，既然都不是人了，钱对它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是李雪玲不理解：“那她们又为什么要这些东西？”
“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种双方相对平等的交易方式，会让你们在吃起来的时候心安理得。”
人就是这样的，一边想要那种飞来横祸的天降好运，而当某些不可思议的好运真的到了自己手里的时候，反而会一反常态开始忌惮起来。
陈思把她们这些“客人”的心态拿捏的简直恰到好处。
莫惊鸢轻笑道：“接着往下说，如果它不要钱的话，你猜它要的会是什么呢？”
李雪玲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恶心反胃的感觉又开始在胸膛内奔涌。
还能有什么呢？
她的命。